《S级向导的治疗记录单(哨向nph)》 帕德弥光明闪蝶01 “尊敬的伏微向导,金盏花区欢迎您的到来。 今日天气晴朗……第三星际远征军-塔利亚先锋号已于三日前回归泰拉,共计有七万五千四百六十一位远征哨兵预备接受向导群体抚慰。您今日的预约哨兵,名单如下……” 正值上午,私人治疗室的窗户没关紧,筛进来一袭细密的金色烟尘。 伏微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低头看向手边的电子显示屏。字符在光幕中慢慢闪动,编织出一连串信息,详细播报出接受本次个体抚慰的哨兵资料: 赛勒斯·梅洛恩,A级哨兵,隶属军团-第三星际远征军-第七连队-毒蛛战术小队。精神体-帕德弥光明闪蝶(变异体),磷粉含有剧毒,不建议直接触碰。 帕德弥光明闪蝶,雨林星球“希尔维斯特里”的专有蝶种。 希尔维斯特里是一颗如深绿翡翠般的美丽星球,地表80%都是热带雨林,植被茂密,环境湿热,盛产蝴蝶、飞蛾与毒火蜥蜴,同时也是这位赛勒斯哨兵的第一家园。 帕德弥光明闪蝶则是其中最为出名的本土物种,死去的蝴蝶尸体经常被做成标本售卖。 某些精神体种类之所以稀少,正是因为它们只会在本星球的属民身上分化。 “伏微向导。” 在她陷入沉思之时,人工智能艾莉亚适时发来提醒。 “哨兵赛勒斯·梅洛恩已抵达治疗室门口,心理状态评估为低危级别。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三分钟,请您做好准备,或者提前开始本次个体抚慰。” “我听说塔利亚先锋号在艾格尼斯遇到了一场……” 她斟酌着,尝试递出一个更加圆润的形容。 “叛逆的反抗。” 放在桌面上的玫瑰柠檬茶浮动着微淡的热气,柠檬片浸在花茶中,散发着一股略显酸甜的香味。现在正是最好的饮用时间,伏微垂下眼睫,没有急着让赛勒斯进来。 “是的。” 艾莉亚回答她,“艾格尼斯的领主启用了被禁止的空间技术,导致一些远征战士被深渊里的邪灵污染了精神域。” “这是一种崭新的瘟疫病毒,帝国数据库没有对它进行收录,在瘟疫蔓延到本舰之前,受污染者被当场处决,赛勒斯·梅洛恩亦是本次叛乱的见证者之一。” 这本该毫无悬念,艾格尼斯将臣服于泰拉的神圣统治。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艾格尼斯不知在何处窃取并掌握了被密封的空间技术——或许该被称之为神术、巫术。 艾格尼斯不甘被泰拉所奴役,献上万血和数十万计的奴隶牲群,唤来了邪恶神灵在万千星系中无言投来的一瞥,使得无数战士从此迷失在了邪灵的掌中。 上议院对此震怒不已。在塔利亚先锋号率先返航重整之后,一场大清洗也随之开始了。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伏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她得到了想要的情报,轻轻点了点头。 即使已经从前线退役,S级的身份依旧让她能够获得比普通向导更为广阔的信息源,囊括前线舰队、天启圣堂、以及一部分被控制的污染禁区。 在这种特殊的抚慰作业中,考验向导的除了和哨兵精神体的链接匹配度,还有对情报的搜集和对语言的打磨。 伏微看了看时间,做好了准备,“让他进来吧。” 银白色的金属门无声滑向两侧,显露出门外等候的沉寂身影。 哨兵的五感非常灵敏,除了帮助他们在战场上更为高效地收割恶敌的头颅外,这也使得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更为娇气,治疗室绝佳的隔音材质吸收了金属剐蹭所产生的噪音。 伏微的视线凝注在了不远处,她的表情格外平静,看不出一丝对远征哨兵的好奇——向导们大多常驻白塔,在温室中被呵护着长大,甚少接触过这些参与远征的舰队哨兵。 至于接触过、抚慰过前线哨兵的随行向导们,他们经验充足、阅历丰富,不会再像刚刚啄破蛋壳的小雀们,还对这些粗暴冷酷的野兽们抱以天真好奇,与不知死活的纯粹善意。 有些狡猾的哨兵,会根据向导的表情来猜测、推断。 猜测他们是不是刚从白塔的庇佑里离开,会不会被蜜语和泪水哄骗? 站在门口的是一团黑漆漆的、凝结成人形的古怪阴翳,浓重而阴暗,像是被裹在了黑夜宁静的衣袍里。当他从沉思间抬起头时,似乎卷起了一股徜徉在密林中的幽冷毒雾,让他的面容隐没在幽黯深处,冰冷气流沿着过滤器向外徐缓喷出,赛勒斯收敛了呼吸的频率。 “你好,赛勒斯。” 少女的声音轻柔如同一根被筛下羽翼的绒羽,不尖锐,也不刺耳,泉水流淌过石壁,光柱射破云层,流动在她脸上的太阳光芒妆饰着静寂。 烟尘粒子在空气中飘荡,他闻到了森林的气味,安宁,温暖,连带躁动的心律也变得平缓。 赛勒斯很高大,不是先锋战士那样的挺拔魁梧,纤细造就了他的战斗基调。毒蛛战术小队,以袭杀与毒气闻名的黑暗勇士,他们就像枯枝上梳理羽毛的乌鸦,频频送来捷报与死讯。 黑色的机械呼吸器正笼罩着赛勒斯·梅洛恩的下半张脸,这是黑暗毒蛛们的特征,他们总是漫步在毒雾之间,手持割喉刃,令敌人在鲜血与脓液中获得最神圣的腐烂。 透过一些垂落的发丝,隐约能够窥见那惨白如石膏般的英俊面孔。赛勒斯松开眉头,他的面容因悲郁痛楚而透露出一种极端的衰微,仿佛生命的源泉正在他身上快速流失。 伏微有点更担心他了,迫切地想要查看他的精神体,那只美丽的帕德弥闪蝶。 这位英俊的战士垂下头颅,睫毛轻颤,向她点头示意。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垂爱。”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温暖的室内漫出一条月亮照耀下粼粼的小河。 麋鹿在河岸驻足汲水,却品尝到了厚重如艾格尼斯红土的苦涩。只有拇指大小的金发小精灵从她的肩后出现,扇动着两只纤薄的小翅膀,向陌生人投去好奇的注视。 “我可以直接展开精神抚慰,这需要你敞开精神域,让我进去。但是那样会很痛,你也会很不舒服,所以,我们……”伏微伸出手掌,轻声说,“我们来谈谈好吗?赛勒斯。” 其实不需要他主动敞开,她可以强制打开所有哨兵的精神屏障——包括S级。 很便利,但职业道德不允许她寻求捷径。 赛勒斯没有回答,他转了转眼珠,视线追随着这只开始在房间乱飞的小精灵。 一丝轻微的惊讶从他心底浮现,让他短暂忘怀了在精神域上空挥之不去的血腥阴翳,那片幽黯乌云散去,云层绽放出微微的光亮。 他第一次看到这位传奇向导的精神体,一只顽皮的森林精灵,它……不,她是那么纤细而可爱,就像只在毒雾雨林最深处绽放的幽灵之花。 帕德弥光明闪蝶02 伏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这并不奇怪。在赛勒斯之前,她就曾在这间治疗室进行过上百次的单体抚慰,无论哪个级别的来访者,都会被她的精神体深深吸引。 “你想摸一下她吗?” 她收回手,让小精灵落在她伸出的手指上。 精神体是哨兵和向导意识的实质化身,是他们最忠诚的半身、亲人、战友。 创世纪那场超级风暴所带来的基因瘟疫,在短时间内杀死了超过一半的泰拉人类,这是人类经历的第一次基因筛选;而在剩下的那一半里,只有20%的幸运儿顺利分化成了哨兵和向导。 在之后的岁月里,“战争、驯化、扩大牧群”这个概念就被根植于人类的底层意识,仿佛蔓延无解的病毒一般。银河系外诸多疆域被接连纳入泰拉之手,成为人类的宜居地。 新世纪1443年之后,哨兵分化比例逐年增高,向导维持不变,哨向比例愈发悬殊,社会秩序与严正律法被贪欲撼动。 同时也是在这一时期,向导的地位被抬升至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无数面向哨兵的法案被推出,向导则被编入白塔,接受白塔无微不至的严密庇护。 这一系列的措施和法案,被统称为薪火文律。 听到她的邀请,赛勒斯犹豫了一下。 一丝阴霾在他英挺的面容上飞快掠过,为那伤心苦痛增添几分忧虑。机械呼吸器遮掩了他的口型,然而不等他拒绝,小精灵就离开伏微身边,扇动翅膀来到了他的面前。 精灵在面对这位以暴行闻名的黑暗毒蛛时,依旧表现得纯洁无邪。她围绕着赛勒斯飞行观察,就像猫咪幼崽那样好奇,当她贴过来嗅闻他的气味时,赛勒斯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抱歉,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 伏微眨了眨眼,“她很喜欢你。” “她很……”赛勒斯嗫嚅着开口,他将语气放得很轻,害怕惊扰到了这位向导。特制呼吸器持续运作着,溢出某种淡白色的烟雾,“她像希尔维斯特里的幽灵花。” 希尔维斯特里的幽灵之花,毒雾雨林最为珍贵的宝藏。 无数赏金猎人涉入那条幽绿色的河流,在瘴气之中追寻希尔维斯特里的瑰宝。然而还未等他们踏入雾林密舍,往往就已被那些幽魂般的弓箭手斩获处决,变成供养密林的养分。 小精灵咕哝一声。 她无法学会人类的语言,不能与之交流,但能从赛勒斯身上闻到那股花露般的味道,滋味上乘,令人口舌生津:帕德弥光明闪蝶依旧维持着采蜜的习性。 安抚被森林诞育的精神体会让她更有干劲,精灵对此感到满意。她小心地收起翅膀,先是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然后飞到赛勒斯的头顶,将那黑细柔软的发丝当成了窝。 被她当做乔木栖居的这具身体,在漫长犹疑中屏住了呼吸。书柜挡住了阳光,呼吸器过滤而出的尘雾隐入影群的间隙,赛勒斯没有换下军服着装,丝绒披风披在身后,尾端安静垂落,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停驻在槁木上,华丽而缄默的黑乌鸦。 伏微擅长察言观色,这是向导必须精通的。 “来吧,来坐一会?” 她说,然后站起身来,绕过那些桌椅与装饰,向他走来。赛勒斯不敢直视她带着笑意的面容,太阳光沐浴在她背后,那样清晰而明亮,仿佛能重重刺伤他似的。 他的耳朵泛上红晕,因为肤色惨白,就更为明显。 他只得将目光投射到下方,远离她温柔的注视。于是他发现伏微没有穿戴鞋袜,脚掌赤裸地踩在冰冷砖块上,她显然控制了力道,像猫咪一样走路,行走间发不出一丝响声。 这些体贴是为谁而考虑的,一目了然。 好吧,我明白了。他想。 只有亲身触碰过,被她无声的关怀笼罩过,才能洞悉这令人迷醉的真相。 他终于知道了,那些据他所知,曾经接受过伏微单体抚慰的哨兵们,为什么都会如此,狂热地……疯狂地,像薪火文律颁布之前那些渴求安抚的疯狗一样,爱慕着这位向导。 她站在了赛勒斯的面前。 这是一位典型的泰拉少女,她的面容非常清秀,头发黑如生漆,瞳仁呈现琥珀般的淡棕色,浑身透露出一种被保护得很好的温润气质。 赛勒斯看不出她的锋芒,但他知道,这位名叫伏微的向导,两年前曾是纵横于前线远征舰队的战斗向导,唯一的S+级,人类的启明星。 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却已在无数星系声名大噪,成为永恒的传奇。 赛勒斯在接到申请通过的回复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塔利亚先锋号上有超过十万人的服役哨兵,在艾格尼斯战役结束后,指挥官宣布塔利亚先锋号将脱离军团战舰群,中止远征目标,率先回到泰拉接受向导的群体抚慰。 黑暗蜘蛛们生性孤僻,在战舰上几乎没有什么友人,只钟情于独处。但尽管如此,赛勒斯也有过耳闻:塔利亚先锋号上每一个哨兵填写的单体抚慰预约申请,都是冲着伏微来的。 而他何其幸运。 小毒蛛紧张地低下头,他全然忘记眨眼与呼吸,就连那些烟雾都不再溢出。 伏微的视线在朝她比大拇指的小精灵身上滑过,然后落在他被略长的发丝遮住的,阴郁而俊美的眉眼间。 她在心中进行推演,指尖试探地触碰到了赛勒斯的机械呼吸器,那口枷般的牢笼罩住了他的面部,仿佛禁律正诉说着他的危险,让这份被诅咒的美丽更为诱人。 她……收藏过帕德弥光明闪蝶的标本。 和他一样漂亮,迷人,迷惑人心。 赛勒斯好像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抚触。 起初,眉头有皱紧的征兆,但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曾经作为雾林守卫,亲近自然密林的过往在他身上刻下深重的印记,也让他对伏微心防尽卸,提不起抗拒的念头。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赛勒斯并非一无所知。 “我……”赛勒斯说得磕磕绊绊,“我的精神体……”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伏微制止了。 “没有关系,赛勒斯。她是自然精灵,不会被磷粉伤害到的。”伏微抬起手,碰了碰他脸颊旁边垂落的细软黑发,安慰似的,然后立刻收回。 赛勒斯怅然若失。 然而就在下一秒,手掌被轻柔地握住,他顺着少女的牵引,步伐不自然地走向那宽敞的沙发软椅。 她的手指是那么柔软,香气是那么幽然,像一位真正的公主,愿意用她温软无瑕的肉体净化他的罪孽与不义。他的心灵就此轻颤着,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悸动正在沸血中孕育,如暴风雨拍击着胸膛,令赛勒斯难以自控地,从喉咙中发出深沉低吟。 一只巨大的影子,映在光滑砖块上,如幽魂般浮现。 帕德弥光明闪蝶03 那是一只长尾闪蝶。 伏微回过头,绚烂的蓝紫色如烟雾舒展,轻轻擦过了她的发尾。 蝴蝶的外形接近蝴蝶图鉴里早已灭绝的塞浦路斯闪蝶,然而虫体却足有两米高,翅上泛着金属般的绚丽光泽,底面覆满成列的眼状斑纹。 与泰拉种不同的是,帕德弥光明闪蝶的后翅延长成纤长的飘带状,形如长尾大蚕蛾,静静垂迤在地。 帕德弥光明闪蝶,沐浴在无尽迷雾中的舞者。 窝在赛勒斯头上的小精灵顿时发出一阵喜悦欢呼,她感知到了发自主人内心深处,那迷醉快乐的欣喜。赛勒斯注视着自己的精神体,它面向伏微扬起翅尖,飘带在微淡的阳光中飞旋轻颤着,透过密密层层的色彩脊纹折射出彩虹般的闪光。 它无视了主人的驱逐命令,拼命向着另一个人展示自己的美丽。 “它……不太听话。”赛勒斯迟疑而艰涩地说道。 作为一位参与过无数战役、战绩斐然的远征哨兵,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体,这无疑是一个很失格的舛误,可它以前从不这样。赛勒斯终于拥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够让他握紧伏微的手,将她控制在了自己身旁,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 “请不要靠近它。”他低声制止。 “为什么?”少女询问,她非常好奇地打量着。 精神体是主人的本我化身,真正的她是怎样的,精神体所展现出来的性格就是怎样的,无法被人为遮掩,所以—— 伏微确实和她的精神体一样,有着一些顽皮的,无伤大雅的探索欲。 这个小发现也让他更加放松了,精神域得不到纾解的焦躁在他心中缓慢地消弭。 闪蝶占据了小半个治疗室,它在阳光下尝试着寻找不同的角度,明亮的金属蓝色在翅上流淌,仿佛夜空之中群星闪动。赛勒斯让伏微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略显拘谨地站着。 “我还不配与您同席。能够与您在一个房间待着,已经非常荣幸了。” 他咬了咬下嘴唇,说得很小声。 “那你可以坐我腿上。”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差点忘记了,小孩子还是很害羞嘛。 伏微这样想着,浑然忘记了如果按照真实年龄来算,她比赛勒斯还要小得多。 说起来,有件事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个来到这间治疗室的哨兵,无论等级高低,几乎都要说上一句“我还没有资格与您坐在一起”这样的废话? 一开始她还很认真地回答,“这是我作为向导的义务。” 然后,他们往往就会露出惨淡又幽怨的神色,心情指数直线跌落。 这不得不让她向各位向导前辈寻求帮助,最后她们塞给她一本《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向导》。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某位好心向导想了想,又问她,“你有养过小狗吗,伏微大人?” “没有,”她摇摇头,心中倍感纠结,“我一直都在前线作战。” 战斗向导和安抚向导,这两种向导区别就在于对精神力的使用方法。 在哈林顿战役全面胜利后,人类面临的最大威胁被彻底清除,因为纳撒尼尔指挥官的请求,伏微离开了前线舰队。 她回到泰拉,人们称呼她为人类的启明星,许多狂热粉丝不惜被逮捕入狱也要见她一面,伏微不堪其扰,主动要求返回白塔,继续向导的工作。 直到现在,和“伏微”相关的话题热度依旧在星网居高不下。 “那你把他们当成小狗就好了,表现得好就表扬,做了错事就训斥。” “小狗难过了就稍微哄一下,觉得烦人就一脚踢开嘛。对了,对真的小狗不可以这样哦。” 那位红发的女性向导当时教了她很多知识,都是向导们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在后续的实践中,这些经验也向她证明了它们存在的必要性。 伏微点了点头,如获至宝。 她完全没有人类启明星应有的骄纵傲气,反而虚心求教,不耻下问,“我听说小狗放在一起会打架啊,那这个该怎么办?” “打赢了夸一夸,打输了就哄哄。”那位向导满脸无所谓,“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赛勒斯的目光下意识地收敛,移到了伏微的大腿。 这本是无意且克制的一瞥,他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呼吸器渗出气雾的频率在某一瞬间快要突破峰值。一种灼热毒气在滤毒盒里滚沸,伪装成人体赖以生存的氧气,最终在肺叶中浸沉淹没。 这种疼痛感觉一直持续到她的手指从那里移开。 伏微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光线跳跃在那浓密纤细的乌黑翅丛中,她垂下睫毛,撩开一缕垂在颊边的长发,继续观察不远处的帕德弥光明闪蝶。 一个暧昧而梦幻的泡沫破裂了。 红晕爬上赛勒斯的面庞,他有些狼狈地偏过头颅,呼吸器隆隆运作,气体烦躁地冲撞,摩擦出细微噪音。山火从精神图景里如烟花般绽发,使得那片灰暗幽林重获光明。 闪蝶停下了炫耀般的摆动,它扇动双翅,在室内卷起一阵小型气流。 它靠近了他们。 冰冷锋锐的呼吸器很好地掩饰住了赛勒斯的表情变化,一对明亮放光的腥红复眼与他紧紧相对,那一万五千多只小眼睛里,蔓延着焦灼无声的催促。 快去呀。 它在心里说,赛勒斯,你明明很喜欢她—— 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僵滞肢体仿佛被抽去了骨骼,他踉跄坐在了沙发上,好像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您……”喘息透过导气管传出,赛勒斯从喉腔渗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 骑士在为冒犯了公主而感到跼蹐不安,但他也不能否认,在这一霎间竟有无与伦比的窃喜在他心间漫溢,以至于鼻息都被粗暴截断,令他落入无法呼吸的困境。 哨兵垂下头颅,曲着手臂撑在沙发上,还没等闪蝶满怀欣喜地飘过来,他就急忙绷紧肌肉要重新站起。 少女抓准了这个时机——她抱住了他。 那么用力,那么让人欢喜。 甫一搂住这具身体,首先抚触到的是披风的高级质感,细腻丝绒在指尖滑行。黑暗蜘蛛饱含力量的纤瘦躯体,结实肌肉绷紧到战时状态,在伏微的温柔爱抚中轻颤。 她瞄了一眼闪蝶,那只轻盈的大东西似乎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精灵立刻冲过去,用翅尖轻抚它细细的触角,然后被它用两条足肢轻柔地关进了自己的怀抱。 赛勒斯也感觉到了。 那种巨大的,剧烈的,炽盛的感情,仿佛巨人伸出大地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这只灵敏矫健的黑暗蜘蛛,折断那些坚硬的肋骨,让他的心灵泵出沸腾如岩浆的热血。 他激烈地呼喘着,呼吸器嗡嗡作响,镶紧的零件迸发出难以为继的凄惨哀鸣。惨白烟雾如毒瘴般弥漫,赛勒斯被迫向后退缩,直到背脊抵上扶手,退无可退。 她坐在他身上,垂着脸庞,用温情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看待爱人一般。 帕德弥光明闪蝶04 爱人。 他想到了这个词语。 对于一位远征哨兵而言,孤清冰冷的军械室,金属墙面上悬置的器械战具,被随意弃置的沾血纱布,这些就组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因此当这个单词在他心中浮现时,有一种莫大的慌遽迅速掠取了他的清醒理智,让一切流利的辩驳都变得拗口起来。 他甚至不能说出拒绝,只能发出细如蚊蝇的低喘,“伏微冕下。” “我在。”伏微轻声说。 赛勒斯靠向扶手,想要偏过脸,黑发掩饰了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他嗫嚅不语,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伏微紧紧抱着他,指尖摸到那些岩石般紧绷的肌肉。 他显然还无法轻易地放松。 伏微抓过一旁的绒毯,胡乱抖开,披在他们头上。 一片小小的私密场所就此诞生,他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互相诉说。 这让赛勒斯感觉好点了,但同时也让他更鲜明地感到,一具柔软温暖的女性躯体正覆在他身上,薄薄的柑橘香气从她身上弥散。这一股无形无色的信息物质,慢慢浸入他被机械造物所遮盖的鼻腔,挑逗暧昧,令他心慌意乱,欲望勃发。 “……不可以。” 意乱神迷之际,赛勒斯依旧维持着不多的清醒,但也仅限于捉住她摸向扣锁的手指。 但是更多的,他已无力抗衡,愧对连长的悉心教导、战斗兄弟的真诚信任。他在心里发誓,就算是训练计划中最苛刻的毒素耐受训练,也绝没有现在这么痛苦煎熬。 苦痛又甜蜜,仿佛邪灵撒布的迷幻之梦。 他曾在艾格尼斯目睹亚空间的瑰奇荒诞:鲜血与牲群被吞入开裂的地表,随着亚空间之门的开启,一只泛着幽绿荧光的眼睛在天幕浮现。 巨大的雾化结晶被能量力场碾碎,风暴鸟战机被引力甩出战舰引擎场,脱离行径轨道,直至被亚空间之门燎烧的黑雾吞没。 先锋哨兵的赴死、呼吸器的净化系统让赛勒斯免于瘟疫污染,可还是有无数军团兄弟在他面前哀嚎死去,骨骼畸变、增殖、扩张,以至于肉体被撕裂,鲜血在迷雾中明亮闪动。 这是自塔利亚先锋号参与远征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 当他们重新振作起来,为牺牲者收敛遗骨时,这才发现艾格尼斯坚硬的红土层已经被浸润得湿软泥泞。环顾四周,所有人——包括艾格尼斯的属民,都已死于邪灵的注视。 “我知道你非常的辛苦。”她说。 “我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 伏微将额头与他的相抵,“那需要时间来治愈。” 沙发陈设虽然宽敞,但也只够勉强容纳两个人交迭的身体,赛勒斯顺着本能搂紧怀中少女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身上。 他的体温正在产生变化,变得非常滚烫,仿佛长时间战斗后的狂热亢奋状态,他尝试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然而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 这种胶着静谧无声,燥热的呼吸在这片安谧之境徘徊,彼此交织。 “你不…明白。” 他咬牙,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这声淡弱的,仿若呻吟般的回应。他又被困进了那永不消散的阴翳尘霾,那令他无数次在空旷宿舍午夜惊醒,遍布血腥残痕的噩梦。 蜘蛛喃喃自语,嗓音嘶哑低沉,就像声道被沙土砺出了苦血。 伏微利用插入精神接口的意识体触须,隐晦感知赛勒斯的意识,借助他的视角,身临其境地复现了那场战斗。没有人能在这样邪性的冲击下依旧保持着智慧理性,除了伏微。 她冷静地翻找着最关键的那一幕,手指轻抚着哨兵的头发,无数幽黑溪流从指间滑过。 赛勒斯深深望着她,闭上眼睛。 她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哭声,戒惧孱弱,令人无比心碎。少女咬了咬下唇,移开额头,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亲了亲他面上罩着的呼吸器。 “希望这能让你感觉好点。” 很快就能让你好起来。她这样想着,重新调动精神力,更仔细地在记忆中搜寻。 在S+级的精神掌控里,心灵所想不再是一个人的秘密。 思维,情绪,记忆,这些造就了人类最本质的心灵。在她还活跃于远征舰队时,那些泰拉战舰上卓越的军官士兵,那些不愿向泰拉宣布臣服的恶敌,称呼她为“全知全能者”。 思想被洞悉,记忆被查阅,情绪被控制。 她的能力堪称卓然神迹!天启圣堂也为之狂喜,信徒们在各自家园奔走相告,认为泰拉终于得到了神灵的眷顾,不,或许她本身就是神灵的人间化身! 五百年前,第一向导温多林·伊文斯开创了战斗向导的先河,从此向导开始出现在战线前沿,离开白塔与哨兵的保护,真正踏上这些陌生的土地。 五百年后,伏微在一颗小小星球上诞生,十二岁时被迫离开家园故土,开始她的光耀之路。 而如今,这位受尽荣光之人,正在抚触他身上那些陈旧疤痕,用她击杀了不知道多少声名卓越之人的双手,在他身上烙下无数刻骨铭心的恩赐刻痕。 赛勒斯迷惘睁眼,粗重呼吸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勃然的心跳。他用手肘撑起身体,主动将面庞送上,但是那极具存在感的呼吸器阻在他们中间。 赛勒斯皱紧眉头,饱满胸膛激烈起伏,繁密气雾陈述着无处释放的烦躁。他暴怒不已,伸手就要扯开扣锁。 忽然之间,或许就是在这一个让人心动的刹那—— 在塔利亚先锋号返航之后,一直环绕在心中的耻辱悔恨,终于击溃了他。 他停止解开扣锁,潮水般不尽的沉痛将他吞没,他在唇舌间品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赛勒斯抓住自己的左臂,阴森低语道,“在艾格尼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战斗兄弟,他们将后背托付给我,我却杀死了他们。我不配作为一名战士,我愧对战斗兄弟的信任……” 他颤抖着,深绿眼眸中闪烁着光泽。 “他们被邪灵所污染,基因畸变,只能躺在地上凄惨嚎叫。” 哨兵的身体素质非常强大,他们身体本身就是一座坚城。然而赛勒斯却硬生生割开了坚盾,他拉起一段袖子,让指甲用力嵌入皮肉,鲜血如群蛇般垂流蜿蜒。 他在伤处不断地撕扯,被割裂的血肉迅速愈合,又重新撕裂。 “而我……又伤害了他们……”赛勒斯痛苦万分。 伏微看到了。 作为艾格尼斯战役的见证者之一,他必须肩负起其他人未能担起的责任。亲手处决自己唯一的朋友,同一居舍的黑暗蜘蛛,教导他们战斗技巧的连长……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些死在艾格尼斯的人们,甚至无法被葬入墓园。 闪蝶被主人所影响,随之发出一声凄厉嘶叫,双翅急速扇动。小精灵差点就被吹跑了,她嘟哝着骂了一句,靠着两只小翅膀重新稳定好身体,伸手抓住闪蝶的两只触角。 乖一点! 随着精神力的漫入,闪蝶突然僵住不动,精神力无声无息地进入封闭的精神域,没有惊扰到赛勒斯,柔和地裹住了它狂躁的意识。 它慢慢安静下来了,收敛翅膀趴在地面上,触角灵活摆动,盘卷的管状喙被伸直,从管状口器中吐出一颗金色的蜜珠。 这只美丽的蓝闪蝶焉头焉脑的,用足肢碰了碰小精灵,示意她快点吃掉。 伏微只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关注闪蝶,更多的还是放在赛勒斯身上。她在哨兵惨白的面庞上摸索,尝试了几次,才终于解开了那件结构复杂的呼吸器。 赛勒斯似乎也冷静了一点,在伏微为他轻轻脱去呼吸器时,导气管依然嗡嗡响颤,一股热气喷洒在了少女鼻尖。 他面朝伏微,无言沉默。 “好哦。”她咕哝着,“我知道了。” “你所有的痛苦和怒火,我都照收不误。来吧,赛勒斯。”伏微说,她说得很慢,像是一段梦呓。 “我会擦去你的泪水,安抚你的苦痛,让你得以安稳入睡,不必再因恐惧而惊醒。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够审判你。” 她这么说着,在他干裂起皮的苍白嘴唇上亲了一下。 帕德弥光明闪蝶05 赛勒斯轻轻一颤,痛悔带来的冰冷顿时如潮水般退去了。 脱下呼吸器后,伏微才终于得以看清他的容貌,那掩藏在沉重枷锁之下的美丽,仿佛被擦去尘土的玉髓宝石,顷刻间变得光彩照人。他注意到了伏微专注的目光,在一个呼吸的犹豫过后,赛勒斯主动掀开一角绒毯,又将面庞送上,方便她细细打量。 光芒照进这小小的僻静之地,使得那瑰艳锋利的线条微微泛亮,无愧于帕德弥光明闪蝶的美誉。 他极力撇开心中芜杂的思潮,启开唇舌,试图表达感谢—— “唔!” 一声支离破碎的闷哼,全然在意料之外。 在那些哨兵口中,伏微冕下温柔内敛,出格之事向来与她绝缘。可是现在,他被少女强势地抵在沙发拱起的扶手上,手腕也被抓住了。 赛勒斯尽可扯去这软弱的束缚,但他没有。 “您……”他轻声开口,递出一个略显生涩的语言触角。 薪火文律正式施行之后,哨向关系才算开始和缓,但偏见顽固不化,哨兵与向导的共处关系依旧充满了防备。 他知道待会将会发生什么,并为之心如悬旌。 当心灵无法接近之时,更为高效的肉体抚慰便取代了传统的精神梳理。体液的交换,肉体的深度链接……总之,这是无数人际关系里最深刻,也最疏远的触击。 他有一些高兴,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难过。 唇齿相磨,舌尖相触。 语句无形消弭,哨兵被迫蜷起挺拔身躯,像是忽然受惊的猫咪一样。 她按住赛勒斯的双耳,让寂静包裹他的整个心灵,让一切魔难惊怖离他远去。只有模糊水声从两人相连的唇舌间渗出,宛如一捧冰冷水花,熄灭了精神图景里暴躁沸腾的山火。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双唇很快分开,牵出一道透明水丝。 考虑到赛勒斯·梅洛恩此前从未接受过向导单体抚慰,就在伏微想拉远一点距离、给他留下适应余地的时候,赛勒斯第一次主动捉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温顺地保持不动。 “怎么了?”少女温柔询问。 他没有回答,只让沉重焦躁的喘息答复她。他一定饱受着灵魂的挣扎,亵渎伏微、亵渎人类的救世主,这种对于信教者而言足以下地狱的事,对他来说太过逾越了。 “我想亲你。”可他还是说了,“……不要离开我。” 哨兵坚硬的胸腔从此裂开一道缝隙,有贪婪欲望从中不断泵出。 就在这一刻,赛勒斯无比清晰而绝望地察觉到,哪怕是在艾格尼斯亲手处决战友时都未曾有过动摇的信仰之心,却在现在猛然击碎了他当初许下的宣誓诺言。 太阳恢弘降落,落入以彩绘玻璃铺设的白塔穹顶。 战争序幕之角被吹响,万千彩带在天空扬起,帝国广场之上,征服者迎来远航。 被征选入伍的哨兵们刚从军校毕业,无一不意气风发、热血沸腾。他们即将进入远征舰队,投身到帝国的伟大远征,成为那涌动火焰中的一丝,并为之沥胆而死。 我发誓永远效忠于祖国,与不臣者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上帝赐我以耻辱与恶斗、智慧与勇气,赋予我象征不死者的金色鲜血,我将用它来追寻光明与你。 这则誓词里的“你”,在典籍里有诸多解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答。 我将用它来追寻光明与你,他在心中轻声念道。一种欣然宽慰随之上升,占据了赛勒斯的整个心灵,快要满溢而出。 伏微说,“不会的。” 她索性将毛毯扯开。 日光被金属薄片磨得很薄,斜斜地踪入房间,投落在墙壁上的阴影脉络纤长。角落里摆了一株绿植,叶片时不时被惊动,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婆娑声响。 “你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对吗?” 她趴下来,伏在他胸膛上,在他耳畔低语,“就在我身边安睡吧,赛勒斯。” “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在母亲膝上入睡。那是一个很好的晴天,流水淙淙,就连密林中的雾气都被阳光驱散。” “你迫切地想要像父亲那样成为雾林守卫,守护族群历代守卫的密舍,但是因为疲惫,你被父亲交给了母亲,她抚摸着你的头发,轻声哄你入睡……” 少女的声音像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回忆起了过去,回忆起了久远的孩童时代,心灵变得更加沉静,近乎无坚不摧。 这样似乎鼓舞了赛勒斯。他直视着伏微,让她能够看清他眼中的幽绿旋涡,赛勒斯按着少女的腰肢,试探般地凑上前去,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 “我希望你会感觉很好。”他说,声线被情欲浸得浓厚低沉。 “请原谅我的逾越,愿您的光辉照耀泰拉。” 赛勒斯将双唇重新贴回她的唇畔,最后一句话含糊不清,“……也照耀我。” 您的光辉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但是能不能, 稍微更偏心我一点呢? 在远征战舰上,后勤甚少为哨兵们供应蔬果,战事紧急,进食是一件耗费时间且相当奢侈的事。 他们的食物是能量补充剂和营养液,舌头能品尝到的也只有无味的液体。 偶尔,在战争还未蔓延到本舰的时候,他们也会离开战舰,降落到某个无主星球,作为行军途中的短暂修整。那里曾经经历过战火的蹂躏,所有文明智慧都被摧毁,只有枯涩黄土和数不尽的沙尘风暴,就连唾液腺分泌出的唾液也泛着血的味道。 可是伏微不一样。 滑腻柔软的舌体第二次进入到湿热的内部,这次则更为缠绵,他的味蕾有些失灵,慢慢才能品尝出那微淡的甜蜜滋味。 赛勒斯仰起下颌,让面部更贴近伏微,舌尖极尽温柔地搜刮着少女口中的液体,像是蝴蝶探出管状喙,细心采集着花蕊上的粉末。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粗鲁,缠缚她腰肢的手臂力度正好,只要不看脖颈和手臂上那些充血鼓胀的血管,比起那些只会像疯狗一样掠取的哨兵,他看起来甚至能算得上温文尔雅。 伏微垂着眼睑,鼻尖微微翕动着,对他的一切索取宽容照收。 这让赛勒斯觉得她像极了一只小猫,被人在温室精心养护着,皮毛丰厚,肉垫柔软,乖乖地被人顺着毛,偶尔会从喉咙里冒出一串“呼噜噜”的抱怨,非常可爱。 他调整着姿势,向着旁边瞥去一眼。 伏微的耳朵微微地泛红了。 这个吻太过绵连,嘴唇分开时,伏微摸了摸脸,觉得肺叶都有隐约疼痛的感觉——到了后面,他亲得有些失控,好像要把她整个吞掉,用唇舌抚慰她身体的每一处。 她在赛勒斯身上闻到了诱导素的味道。 “你做得很好。”伏微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黑暗蜘蛛原本苍白的面颊被染上激烈的晕红。 她没有刻意抵抗诱导素的侵入,任由它将自己包裹,直到双腿间变得湿润,亟待插入。 哨兵灵敏的五感不仅局限于搏杀,在这时同样发挥了作用。 淫靡而甜美的腥甜气味萦绕在鼻尖,她……她发情了。 当他清楚了这一点,尝试伸直手指,可它们颤抖不已,背离肌肉本能的操控,被那无意识的狂喜激颤得痉挛不止,让他接连丧失所有自控力量,仿佛野兽在垂死之际的最后挣扎。 之前沉寂过,如今又被重新唤起的冲动欲望在赛勒斯心中勃发,如狂火燎原。 帕德弥光明闪蝶06(h) 微弱的刺痛感传来,赛勒斯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鲜血。 伤口早已愈合结痂,就连那道浅色的伤疤也在缓慢消失,重归大理石般的苍白洁净。新结的痂痕还很脆弱,他将干涸的血迹用力擦在披风上,像是在掩耳盗铃。 伏微阻止了他。 “很痛吧?”她托起他受伤的那只手臂,“不要这样粗鲁地对待自己。” “不,没有关系的,冕下。”他有些迟疑,对善于忍耐疼痛的黑暗蜘蛛而言,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我们在训练中经常受伤,哨兵的自愈能力能够避免绝大部分病菌感染,所以……” 在少女的注视中,赛勒斯将未尽之语吞回了喉中。 他忽然感到一种剧烈的羞耻,像是猫咪将腹部袒露给陌生人抚摸,却被置之不顾一样,充满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纠结羞臊。他以为这话让伏微不高兴了,抿了抿唇,“抱歉,冕下。” 这些家伙难道都有受虐癖吗? 伏微愤愤心想。 在她退役之后,军团依旧疏于关注哨兵们的心理健康,只是最近几个月,她就见识到了好几个心理扭曲的哨兵——比例还在上升,这显然不是个好现象。 他们的心理状态非常不稳定,自残、恋痛、自毁、苛暴,然后以此为蓝本,延伸出对向导的可怖控制欲。 不稳定就代表着秩序紊乱,如果不加以匡正,或许历史又将迎来重演。 她对此非常不满,必须要跟纳撒尼尔谈谈了。 “我会注意的。”赛勒斯看着她的表情,从内心深处浮起莫名不安。 他提起他所属的战术小队,那些冷酷隐忍的黑暗蜘蛛,“战场上药物珍贵,毒蛛接受的训练里包含了忍耐痛苦。在某些非常时刻,这些训练提升了我们的存活率。” 那些训练残酷无情,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挣扎。以不尽苦痛锤炼心灵肉体,使他们面对伤痛隐忍不发,在卓越成效之下被隐藏起来的是极高的死伤率。 但即使是在艾格尼斯,也只是死去了一只年幼的小蜘蛛而已。 思绪牵上了那段晦暗的记忆,梦魇扎根于精神深处,很难将其彻底拔除。只是一个失察的瞬间,阴郁重新爬上赛勒斯的面庞,为那英俊面孔覆上冰冷弧光,宛如被寒冰封冻。 “心里没有在想我哦。” 伏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捏住他的脸颊。 “在这里!在我的治疗室!”少女松开手指,又捏住他的鼻尖。 她展现出了一种孩童式的霸道,强制夺回了他全部的心神,“心里只可以想我一个人。” 赛勒斯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牵起一丝微笑。黑暗蜘蛛们很少做出这种具有温度的表情,因此当他发自内心地微笑时,面部线条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噗。” 伏微没能忍住笑。 在向导们传授给她的经验之谈里,有一则是:为了安抚这些欲壑难填的疯犬,你通常需要预留更长的时间。 为了得到心仪向导的垂青,哨兵们往往不惜大打出手,一旦被沾上就很难甩掉,而且他们极端纵欲,欲望永不干涸,贪婪如千百年未能遇上绿洲的沙漠旅人。 总之就是爱黏人、爱打架,认为向导里没有坏人,同类全都是贱人。 这些狗东西精力都很充足……对了,结束之后一定要对他们竖个中指! “好啦,让我们言归正传。你乖一点,好吗?”伏微轻声说。 赛勒斯顺从点头,将自己的身体忠诚献出,任她为所欲为。他回想着在星网上查阅到的资料,随即一阵热气烧上脊梁,洒下一连串滚烫火星,令他为之痉挛不已。 要让向导感到快乐。 他提醒着自己。 伏微坐起身来,坐在他的腰上,根据触感粗略地描绘出他腰部的形状。纤瘦结实,非常漂亮,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量,简直是以灵敏矫健着称的黑暗蜘蛛的完美标准。 半勃性器被束缚在裤子里,隔着几层布料,仍然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热度,少女用手指拨弄着哨兵的嘴唇,直到赛勒斯将指尖含入口中。 她摸到了一颗尖锐的犬齿,锋利宛如毒牙,和他冰冷的身体不同,口腔内部温暖而潮湿,唾液卷上指腹,柔软舌尖触抚裹缠。 “请……” 哨兵的请求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伏微停止玩弄舌头,从他口中抽出手指,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吞咽声响,还有缠绕耳畔的暧昧低语。 “请您使用我。” 她知道这些哨兵总是自诩工具,热衷于物化自己。 薪火文律改变了哨向关系的主从基调,使得向导凌驾于哨兵之上,得以让他们伤害哨兵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付出了自由的代价。 因此,才会有无数个温多林·伊文斯,选择离开白塔的庇护,奔赴前线。 少女皱着眉,思考着询问,“你想让我如何使用你?” 他深悉伏微隐没在疑问中的言下之意:她会满足他所有淫荡的愿望。 如此宽容,如此慈爱。 “请坐到我脸上来,冕下。”赛勒斯说。 他的声音呈现出一种极端的喑哑,尾调微微上扬,蜂蜜融化在声带中,随着软骨振动而被编织进蜜语,等待着她的吮吸。他隐约听到了伏微的笑声,那种带着戏谑的、并不稳重的调笑——或许只是错觉,不过他的愿望确实得到了实现。 “好好加油哦。” 少女勾起赛勒斯的一缕发丝,一圈圈卷在手指。 她坐在了他的脸上。 湿润布料被拨到一侧,被手指穿过勾扯着,不至于陷入皮肉之中。那期望已久的巢谷终于在他眼前显现,湿红蒂珠垂下水露,饱含着馥郁甜美的发情气味,落在了他的鼻尖。 失去遮掩之后,这股信息素便急不可待地漫入鼻腔,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浸没,在一霎间迅速麻痹。赛勒斯发出一声低吟,这裹含深重欲望的喘息被伏微的耳朵所捕获。 她被用力按住腿根,被拉向低处,直到高挺鼻梁触及阴蒂,随着舔吮重重碾磨。 试探了几次,舌尖才得以钻入湿软肉道,焦躁地到处搜刮盘剥,像是不知章法的好奇小狗一样。 伏微觉得好笑,轻声指导着他找到正确的位置,赛勒斯学得很快,快感慢慢从下腹卷上来,她颤抖着指尖,随手抓住一把细软黑发,用作控制野狗的缰绳。 从轻颤到止不住地痉挛,逐渐有更多爱液从甬道深处渗出。 “唔……做得超级好。” 伏微缓了缓气,不遗余力地鼓励。 赛勒斯没有停下,只是用鼻尖蹭了蹭她,作为对她的回应。 唇舌连系的地方变得温暖滚烫,饱满多汁,腹部积攒着热流般的快慰,舌头舔弄、喉咙吞咽的淫秽声响频繁刺激着她的耳朵。伏微压抑着绵软喘息,扯了扯他的头发。 他没有任何迟疑,加快了频率。 肉壁在一次重重舔吸后剧烈抽搐,牵扯着穴道一同向内缩紧,到了一种逼仄的地步,几乎是死死地夹住了他的舌尖。 模糊的、迷蒙的呻吟在上空响起,一股水流随之喷出,溅射晕染在了赛勒斯脸上,剔透水珠沿着下颌滑落,没入到齐整衣领之间,晕出几片深色水渍。 等到蜜露坠地,又有一小注水液断续喷出。 “您高潮了。”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喉部轻轻震颤着,像是对待一颗珍贵易碎的泡沫。 “我……我表现得好吗?” 赛勒斯忐忑不已。 帕德弥光明闪蝶07(h) 哨兵出众的学习能力有目共睹。 他得到了应有的赞许,少女爱抚着赛勒斯散落在沙发上的发丝,像是揉捏乌鸦垂下的尾羽。她的手指仍在轻颤,愉悦与困倦堆积在指尖末端,被他滚烫的呼吸烘得温热。 “……很棒。”她细声低语,尾调里浸着未散的暧昧情欲。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军团里甚少拥有这样直白的鼓舞。远征总是宏大而寂寞的,倚靠舷窗眺望,太阳光辉下阴翳暗影无尽,“我们是孤独的,千万人中、万万人中,我们总是孤身一人。” 他们经历过兴奋,但漫长的远航很快就消磨了剩余的天真。于是在某个节点之后,哨兵们往往会变得安静寡言,他们穿行在战舰高阔的甬道中,不发一言,沉闷压抑。 因此,当她袒露真诚时,这句称赞便令赛勒斯受宠若惊,仿若置身邪灵编织的美好幻象。 他张开嘴唇,吞吐嗫嚅,“这是我的荣幸。” 筛过金属叶片的日光愈发纤薄,也愈发温暖。火焰燎烧木炭,烤得积雪熔融,哔剥声被吞入黯淡影群——舒缓的白噪音适时传出,流水般蔓延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白噪音能够让哨兵敏锐的听觉得到放松,伏微的声调几乎和它持平。 “你感觉还好吗?还可以继续吗?”她凑近了一点,看着他那晕红的面颊。 “……是的。” 赛勒斯喘息着,冷绿眼珠在光芒下恍惚闪动,涣散无神地注视着坐在他身上的少女,显现出一种被雨水淋湿的柔软感觉。 他偏过头颅,靠在扶手上看向她,因情动而渗出的汗珠,或者是方才未能饮尽的水液,被窗外光线照映着,正在那英俊锋利的面庞上隐隐泛亮。 真漂亮。 她想。 伏微解开了他的腰带,那条皮革在她手中几次翻折,又被随手丢在了一旁。他感觉到了更多莫名的羞耻,唾液干枯,舌尖发麻,下意识地抓住她试图脱下他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手。 太快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请等等,冕下。”赛勒斯有些欲言又止。 然而,只是轻轻一拍,赛勒斯就像受惊的鸟雀般松开了手。“刚才我说了什么?你不乖哦。”她伏下纤细腰身,趴在他耳畔,咬着哨兵通红的耳朵训斥道。 “抱歉……” 湿热触感从唇角传来,他掰过伏微的脸颊,歉词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被磨得很薄,浸润着灼热如岩浆般的痛苦隐忍,拂得她耳朵酥痒发麻。 啊。 这家伙怎么一直在道歉啊?伏微有些郁闷。 哨兵捉住她的手,牵着她抚摸自己的胸膛,认真感受那些激昂隆起的,受训锻炼出来的丰满肌肉,在沟壑处沁出颗颗湿腻汗珠,渗透轻薄衬衫,跟随角度映出透亮光泽。 “原谅我。” 他虔诚而固执,双眼被热欲淬得更深更绿。 她愣了一下,随后鼻尖相抵,那于他眼中诞育的幽绿旋涡已然凝积成飓风,仿佛要将她深深吸进去。 性器脱离布料的束缚,黏液缠裹涂抹在盘满鼓胀青筋的茎身。赛勒斯挺起腰腹,向着伏微热情地展示自己性器的下流形状,粗硕狰狞得像是什么野兽的生殖器。 她重新直起腰,凝视着这根东西,然后收回视线。 移开按着他健壮胸肌的手掌,她轻抚着那根粉色性器,指甲尖端在那小小的孔眼处搔刮,手指与指隙被渗出肉孔的白液弄得一片泥泞。 “想要我怎么玩弄你?” 伏微十分尽责地询问。 他喘了一口气,腹部随着呼吸颤抖,使得她也一同染上这沸热温度。 从脖颈开始,赛勒斯惨白的肌肤渐渐泛上微淡的粉色,并有加深的迹象。 哨兵托住她的臀部,往上抬起一点,白塔制式的裙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只留下满手莹润柔软。他克制住想要重重肏进去的冲动,十指不受控制地陷入那饱满皮肉,似乎想要将她整个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请,”他的嗓音非常沙哑,仿佛其中卷着厚重砂砾,“请享用我。” 伏微顿了顿。她垂下眼睑,并不急着回答。 迎着哨兵渴求的目光,少女捏着浮雕鸢尾花的金属纽扣,慢慢解开他齐整的衣领,让阳光照耀在他身上。黑暗蜘蛛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并不习惯行走于光明下,光线会暴露身形,将他们从黑暗中赤裸剜出,那么袭杀与潜入的意义将会荡然无存。 熟悉的冰冷触感抵住了面部轮廓,沿着那严密贴合的弧线棱角,重新遮盖合拢。 是他的呼吸器。 “做你想做的吧。”她欣赏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漂亮,随即绽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允许了。” 作为回应的,是导气管那振颤的声响,直至收束成一截绵长嘶哑的低喘。 赛勒斯找到位置,抬住少女全然放松的大腿,她将重量全部托付给了他,让他感到欢欣愉悦。指尖深深陷进柔软臀肉,让性器抵着湿润肉穴,慢慢地、尽可能温柔地放下。 他从枯竭的口腔中搜刮涎液,却没能察觉其间泛着血的味道。然后,哨兵发出一声微弱呻吟,不加任何掩饰,简直淫荡至极。 充血到疼痛的柱身挤入膣腔内部丰沛的水液,纵横浮突的锋棱摩擦着敏感肉壁,一路缓缓碾磨着——直到赛勒斯猛然按下腰肢,破开那些多汁穴肉,直抵甬道最深处重重撞击。 “哈啊……” 伏微抖了一下脊背,双手胡乱按在他的胸膛上。 他皱眉隐忍,克制着脑中亵渎淫乱的思绪,可是不断涌上脊骨的恐怖快感令他的思维能力迅速宕机。 “您的身体……”赛勒斯低声道,“很温暖。” 在进入她的身体的那一刻,好像心灵也被一并填满了。 被撑到极限的饱胀感觉从下体一直延伸到了整具身体,水分被贪婪地挹取蒸发,淫水从缝隙间伺机喷溅,她被赛勒斯扶住腰肢,一次又一次地捣进去。 插入时,龟头刻意磨蹭深处那个微微翕张的小口;拔出时,茎身上的棱角会反复勾扯着穴道软肉,使它溅出淫靡水液。 少女骑坐着,从下至上地感受身体的痉挛,激得骨缝阵阵发痛,险些就要瘫软在他身上。 “我有时候也挺讨厌你们的……” 她嘟哝着抱怨。 “向导……并不以体能着称。” 他从鼻腔拂出热息,带动导气管喷薄出苍白雾气,溶解消散在空气中。声嗓被厚厚地裹缚在呼吸器里,被粗糙地过滤了一层,但仍然滚烫黏腻。 “我曾经查阅过您的公开作战录像,唔……您洞察敌人的能力,您拨弄精神丝弦时的从容姿态……都令我们魂牵梦萦,渴求不已。” 伏微摸着他激烈滚颤的喉结,慢吞吞道,“哦——” 在人类恒久永续的历史,在名为远征的伟大功业,其中必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也有点听腻了,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在战舰上,你们闲暇时会做些什么?” “训练、哈,保持体能状态……偶尔,也会聚集在训练室中,在连长的注视下受训。临睡前是唯一的娱乐时间,去喝一杯酒,然后,然后……” “然后?” 伏微好奇追问。 帕德弥光明闪蝶08(h) 哨兵的体力一向好到恐怖,军校时期充足的体能训练让他们拥有非凡体魄,即使是在备战期间,战舰上也会开放训练室,每一间训练室都从无空闲。 随着哨兵挺腰重重一撞,肉道崩坏般地裹吸,抽搐,绞紧。伏微僵滞一瞬,阴道内部水液潺潺,又是一次强制般的汹涌高潮。 溢出相连处的淫水被拍打成白沫,被拽着四处溅射,晕得腹部一阵湿热黏腻。 少女发出柔软闷哼,像一片羽毛刮蹭着赛勒斯的耳蜗,让人难以忽视。 她摸向两人紧密连接的下体,指腹按压挑逗着那颗红肿阴蒂,上面还带着哨兵方才留下的唾液。 高潮酸楚的预兆从收紧的小腹开始,一波波向着心脏传来,裹着性器的小穴几次剧烈地痉挛,连同赛勒斯也发出断续缠绵的喘息。 他还是抓着臀肉上下肏弄,速度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急。那白皙皮肉已然被抓得泛红,浑圆臀部与男人大腿碰撞相触,时不时地发颤抖动。 “……然后。” 她在极乐中听见哨兵模糊的低语,从下方空洞的虚无里,一路盘桓上升,缠绕在她的耳朵附近,如同一朵夜昙幽然绽放,“想着您的容貌和声音,纾解多余的精力。”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尽管我并不清楚有多少人钟情于您,但我想,应该无一例外。” 伏微略略睁大眼睛,与此同时,一股温热水流喷溅在了含在穴中的龟头上。 赛勒斯骤然激喘一声,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臂肌肉鼓起,勒抱着她的腰肢,向着腿心又重又深地捣肏,将欲望忠实地反馈到她的神经末梢。 少女抓揉着他衣领下饱满鼓胀的胸肌,揉出几道淡淡红痕。她用力呼吸着,声音里隐约带出哭喘的尾调。 “让我缓缓……缓缓……” 她打着哆嗦,脑子乱成一片融化浆糊。 还没散尽的余韵又被撞回原处,密密层层地扩散开来,翻卷成巨大的延迟快感,成倍地反馈倒流,穴里顿时变得像注入了热水一样滚烫。 一阵湿热而黏腻的触感,晕在了阴道深处。 哨兵的精液,是热的。 “结束了吗?”伏微终于能够松出那口气。 “他们极端纵欲,欲望永不干涸,贪婪如千百年未能遇上绿洲的沙漠旅人”,她不觉得只做一次就够了,刚刚开荤的哨兵似乎没有用来缓冲的不应期…… 他又勃起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 赛勒斯抽出半截性器,丰沛淫水裹着白浊精液,正沿着那半截抽离的肉茎流出体内。他伸出手指,揉搓着还在断续吐出爱液的湿红阴唇,克制地出声询问,“您已经满足了吗?” 少女侧过头,看了看那两个正在一起玩闹的精神体。 “我说过了,你所有的哀愁痛苦,我全都会照收不误。”她微笑着说。 “来吧,我的赛勒斯。” 小精灵察觉到伏微投注过来的视线,连忙扇动翅膀,抱着一颗指甲大小的金色蜜珠,压在伏微的唇边。她张开嘴,一霎间甜蜜滋味渗透舌尖,被味蕾欣喜地捕获品尝。 甜滋滋的。 她吮吸了两下,惊喜地回味,“好甜。” 阳光下移,横在没有铺设地毯的冰冷砖块上。绚烂闪光从另一端频频映射过来,小精灵又回到闪蝶身边,被它用足肢仔细地藏进怀中。 一切忧愁苦痛都从心灵中离去了,梦魇被火焰焚烧殆尽,只能留下一声不甘嚎叫。赛勒斯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而坚定,他抱着伏微,维持着性器相连的姿势,从被淫水浸湿的松软沙发上站起。 “你想换个姿势?” 伏微口中含着那颗蜜珠,双臂缠在他脖子上,含糊问道。 哨兵温驯垂头,肩臂发力承担着她的重量,边走边肏。 阳光在他湿润的肌肤上映出滑腻光泽,淫液顺着插入抽出的空隙流了一地,像春日里滋润沃土的露珠那样撒播,夹杂着不断搅动的水声。 少女在高潮中高声呻吟,仿佛被下陷的幅度顶到了深处的脏器,进而产生一种疼痛错觉。 赛勒斯感到无与伦比的,令人想要落泪的幸福。 “您的光辉……真的照耀到了我。” 他侧过头颅,对着伏微耳语。伏微咬着下唇,不得不夹紧了他的腰身,感受纤细与力量并存,腿根被结实棱角不断摩擦,微微有些泛红。 她被按在哨兵勃起的肉具上,肏弄着那绵软湿润的穴道,高潮过无数次的肉穴依旧敏感多汁,只是轻轻一凿,便能带出许多腥甜水液。 先前射在里面的精液被带离穴口,黏腻地牵出一道水丝,又被重新带回阴道内部,在无数次的捣弄中变薄变淡,直至被稀释成难以分辨的淡白色。 “冕下,我想亲吻您。” 赛勒斯因无法与她接吻而倍感烦躁,面部线条被骤然绷紧,变得像之前那样锋利阴郁,请求中带上欲求不满的急切,“请您准许。” “……好。” 他在伏微的允许下,又一次脱下了那件,在这场性事中妆饰情趣的机械呼吸器。 动情的闷哼声只在瞬间就被唇舌消弭,伏微挣脱赛勒斯热情追逐的舌尖,反而去描绘他的犬齿,像是与疯犬毒蛇接吻,与危险共舞。 饱满的大腿肌肉痉挛不停,她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快感漫卷喷涌,淅沥沥地喷出一股温热水流,落在地上那滩水泊中,淫靡地倒映出他们交缠的身体。 数不清是第几次高潮,哨兵将伏微抵在墙壁上,手掌险些捉不住湿腻腿根。 赛勒斯尝试了几次,终于固定住了少女不断下滑的身体,让她浑身颤抖着,再度迎接极乐高潮。 “好舒服……” 她眼角晕红,嘴唇湿润,从他口中退开,发出一声软绵绵的低吟。然后抬起面庞,奖励般地亲了亲他的面颊,“做的好棒,好孩子。” “告诉你一个秘密。” 伏微伸手抚触哨兵俊美的面孔,让他循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向另一边岁月静好的精神体们。淫秽热流被射进深处,她缩紧腹部,小声地和他咬着耳朵,“你可以叫她莉兹。” “莉兹……” 赛勒斯喃喃重复。 “那是我叫伏微之前的名字,我的第一个名字。” 伏微笑着说。她那淡棕色的眼睛在光芒下熠熠生辉,仿佛夜幕之中群星闪烁。 在他仍对宇宙怀有好奇时,曾经倚靠舷窗眺望宇宙,寻觅那瑰奇神秘之美,粉紫色星云插在遥远天际,缓慢转动,无声述说着宇宙太空的奥妙。 没有人不爱星星,这爱带来势不可挡的、近乎狂热的敬爱与崇拜,绵延不绝,如月亮推动潮汐,日夜涌动。 群星流漫在人间。 【论坛体】A级加密 【白塔哨兵专属论坛-A级加密】 本论坛组只对A-S级哨兵开放,封锁A级以上权限,最近有多个账号被举报注销,请各位谨言慎行。 1L 最近白塔会开放群体链接,去白塔申请单体抚慰的时候听见了。好像是某支远征舰队提前返航,需要接受抚慰的人数太多,所以才 2L 我听说了,是不是第三星际远征军。大部队都还在前线,先锋舰队临时中止目标回到泰拉还是第一次见,难道是战事失利?这下要被上议院骂惨喽 3L 其中一位指挥官也跟着回来了,我没打听,是纳撒尼尔·希门内斯?还是塞西尔·奥斯蒙德? 4L 是那头黑龙啦,黑龙 为了那件事暴揍上议院差点被革职的那个 5L 笑死,那他这次完蛋了,不过群体链接的话只有S级能做吧……但是S级的不都被派出去了,现在还在泰拉的不就只有 6L 是的,你没记错,只有那位冕下!我们人类的启明星人类的救世主!(以下省略一千赞美词) 7L 可恶啊我也想要这个,给我给我 8L A级废物少来沾边^^你和Mute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身手够灵活能滚得更远一点,少来惦记 8L 不是,你们想得都挺美哈。 那位大人的单体抚慰申请人数都已经排到千万了,千万之一的概率哦,比邪灵半夜爬窗找上你当眷者的可能性还低一点 9L 所以希门内斯为什么要掀上议院的桌子,狂躁症吗他,希门内斯家能保得住么 10L 远征军那群疯狗想什么我们怎么知道,战舰上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天天只知道训练打架,在路上撞到他们的时候都得绕着走,害怕被那群死爹脸传染。 11L 所以还是我们白塔哨兵好,说话好听脸还漂亮,近水楼台先得月,迟早能和那位大人说上话 12L 回复9L:好像是因为归属问题,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哈林顿战役之后,那位大人本来应该继续远征服役,但是有一部分人提出异议,认为她还是未成年,应该回到泰拉接受教育,而不是被当成战争兵器 13L 她13岁就在远征战舰上作为战斗向导了,一直没有回到泰拉,两年前退役才第一次回归呢 14L ……贱人啊怎么能让小孩子打仗?!白塔不是保护未成年向导吗怎么不骂死上议院那群老狗 15L 白塔抗议过啊,但是被压下来了 16L ?白塔还能被压下来?不会是……的意思吧 17L 主要是当时哈林顿的问题迫在眉睫,真的没有办法。要是有的选,他们也不会冒着被白塔清算的风险让未成年上前线。邪灵都把手伸到边缘星系了,差一点那个星球就要被腐化,无人生还 18L 我有一手消息哈,谁要听 19L 有屁快放 20L 希门内斯当时不仅掀了上议院的桌子,还把其中一位给提起来揍了,进行了从身体到心灵的全方面辱骂,因此被停职处理了半年。为了脸面着想,谁都不敢提这事,就怕被那个谁报复 21L 爽了!让我们说谢谢希门内斯 22L 还得是贵族啊,那一位没有什么表示吗 23L 那个谁可是有皇室血统的,按照辈分来讲,应该算是亲王。袭击皇室的罪名压下来,就算是老希门内斯也保不了他,但最后也只是停职处理,甚至还提前复职,陛下明显就不想计较好么 24L 不过20L怎么就说了,你不怕被报复吗 25L 他不敢 26L 话题怎么跑到这来了,我也想要那位大人的群体链接,话说现在去远征军还来得及吗 27L 来不及了,你也想变成死爹脸吗 28L 说不定伏微大人就喜欢这款呢 29L !!!楼上你不要账号了怎么把真名打出来了,快快快删除删除!!! 30L ?为什么不能说 31L 兄弟你……“最近有多个账号被举报注销,请各位谨言慎行”,最近有疯狗管理员在视奸论坛,所有提到那位大人真名的都被删帖了。 32L 最开始封的还只是言行不妥的,那群意淫狗天天意淫,喜提账号注销。到了后面,夸夸和表白都被删了……最后只能用那位大人来指代了。 噢,所有有关她的新闻专栏和公开作战记录也被封锁了,只有S+级才能查阅 33L 不是,那也拦不住S+级的哨兵啊,虽然少但也有,就那么两三个吧……唉完全不能和S+级向导相比,虽然是同级,但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34L ……所以你还猜不到是谁吗 35L 。 【28L已删除】 36L 我知道了,我去写遗书了 37L 兄弟倒也不必如此,去殡仪馆问问还快点 38L 我有一个问题 那位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精神体? 39L 一定是毛茸茸,谁不喜欢毛茸茸?! 40L 为毛茸茸献上赞礼! 41L 爬完楼了,25L是什么身份口气这么狂 42L 谁家的S级哨兵啊,匿名论坛就这点不好,泰拉S级多如狗A级遍地走,除了等级什么也不显示。 就这点线索能挖出什么料 43L 陛下不追究就代表他也是这么想的,刚好希门内斯这么做了,那不刚好喽,直接把那位大人留在了泰拉 44L 那位大人会喜欢巨蟒精神体吗……太大了,每次看到我的精神体我自己都得吓一跳。 45L 不会喜欢的,你死心吧 46L 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有一天轮值的时候,有看到一只小精灵飞过来……就是那位大人的精神体吧。 她好像不太听话,不用抚慰哨兵的时候就会到处乱跑,经常能看到内侍官来哄她回去。 47L. 我也看到过,那个死爹脸内侍官……咳咳不是,那只机械乌鸦。他!居然!能对!正在哭哭的!小精灵!视而不见!还要把她抓回去! 48L 不是,让她玩一玩怎么了 49L ↑她拔了某个哨兵的精神体的毛……把那只金毛弄得嗷嗷叫,身上都秃了,太坏了,谴责一下。 50L 太坏了,建议送到我这里来 51L 太坏了,我的精神体是狐狸,可以拔狐狸毛玩 52L 楼上狐臭味收一收 53L 那神话类呢 54L 具体看是什么品种喽,带毛的(天使)她看起来也很喜欢……你看那个谁不就是。不带毛的,希门内斯不就是一个例子,还有塞壬,声音特好听 55L 她肯定更喜欢森林种,鸟啊什么的。我之前站岗的时候她就来逗我的精神体玩了,特别可爱…… 56L ……?你说的是那位大人还是她的精神体 57L 是本人哦,羡慕吗^^羡慕也不给你 58L 爹的贱人!去死去死去死!我要把你的鸟毛扒光(愤怒gif) 59L 叫什么,线下约架敢不敢来? 60L 加我一个 …… 69L 忘记问了,这次有多少人需要群体链接 70L 看了一下,似乎超过五万人了……这就是S级向导的水准吗……还有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我们偷偷讲 71L 楼主你说 72L 她真的是S+级吗? 73L 咋了等级评估还能造假不成,你小子 74L 众所周知哈,S+级哨兵被称为黑暗哨兵←在基因转编辑这项技术发展迅速的现在,这个是可以量产的。那么由此可得,不能量产的S+级向导是 75L 我需要告诉你们一点,就算是黑暗哨兵,他们的破坏力还算局限于“人类”这个范畴,但是吧,嗯…… 76L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只给她评估为S+级,而不是直接称呼黑暗向导?这不是更简明扼要吗? …… 79L ?发生啥了,怎么没人说话了…… 80L 小心招来管理员,楼主最好还是删了这帖吧。 先锋战士01 在下午,在诸多向导都已离开工作区域的白塔内部,一条幽蓝的甬道被打开了。焊缝电缆的墙壁冰冷静谧,指示灯闪烁着,渗透而出的弧光照耀在平铺的壁饰上。 哨兵在这里等待着。 奚午看向通道的另一端,那里空洞虚无,只有一盏损坏的呼吸灯。 在白塔这座圣所的下层区域,似乎还处于一种工程未能告竣的荒芜时期。无数不知作用的机械齿轮精密排列,尘烟在光中漂浮,排气扇震出厚重而沉滞的声响,像是飓风正在聚集。 “他进去了多久?”奚午问道。 “十分钟……”德斯克拍掉他的烟,看了看腕表。 哨兵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得以在幽暗中捕捉到那淡淡荧光,他纠正了自己不严谨的说法,“不,十二分钟。” 他们或蹲或站,栖身于墙角阴影处。这群年轻的哨兵刚从审讯室里被释放离开,疲惫而焦躁,铁腥气味在喉咙堆积,从淡薄到浓郁,连日的问讯令液腺干涩得分泌不出一丝水分。 “该死的白塔,该死的德斯克。” 奚午甩了甩手腕,低声骂道。 作为先锋战士,在艾格尼斯直面邪灵的注视之后,他们本该立即接受向导的抚慰。 然而事实上,白塔从不顾及这些远征哨兵的死活。当他们被反复问起那些特定单词时,笼罩头部的机器嗡嗡震颤着,链接意识接口的脑机将忠实记录他们的脑电波与心律。 白塔对他们的忠诚持以质疑态度。 见鬼!他们要是叛徒,那泰拉还有忠诚者吗?! “我只抽一支。” 想到这一点,他略微有些烦躁,重新捡起那支刚点燃的香烟。 “你想被指挥官发现吗?”德斯克厉声呵斥。 其他人则依旧靠着墙壁,一些人移开视线,对此无动于衷。 军团纪律的严明不可撼动,德斯克·维尔德更是其中最苛刻的拥趸者。朦胧烟雾盘桓上升,尼古丁在火焰中散漫,从绽放直至枯萎,其中添加了某种物质,愈发挥发出令人迷醉的,馥郁的气味粒子。就在奚午皱紧眉头,思索该如何摆脱德斯克时—— 有人敲了敲他的精神屏障。 “你好?”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能听见吗?” ……! 向导? 在思维跟上之前,身体几乎是遵循本能地率先行动。奚午猛然扯过德斯克的衣领,借助他身形的遮掩,随手将香烟甩在地上,军靴厚实的底部随之碾上去,狠狠碾灭。 出乎意料的举动。 德斯克被拽得一个踉跄,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你疯……” 另一个人无声地靠近,仿佛隐没在阴翳里的幽魂一般,迅速而精准地勒住了德斯克的脖子。 呼吸道被冰冷手臂勒紧,所有未尽之语都被强硬地塞回喉间,那是个银发的哨兵,呼吸器锋利的边缘在灯光中隐约发亮,宛如蜘蛛尖密的鄂叶口器,一只黑暗蜘蛛。 “不要说话。” 他的呼吸在颤抖,形成一组不稳定的焦灼节律。 “是那位冕下……”这只黑暗蜘蛛轻声道,“不要惊扰到她。” 所有哨兵都直起身体,指示灯散下光束,光晕漂浮在这个遍布尘土油污的昏暗甬道,这让伏微需要时间适应。 他们在一霎间调整好散漫怠懒的姿态,绷紧肌肉,力求达到最好的战备状态,像被脚步声惊动的密林狼群,纷纷从休憩中醒来,凑近围绕着她。 黑暗蜘蛛松开了勒住战斗兄弟的手臂,向着一旁退开。 “抱歉。”他说。 德斯克没有回应,他注视着另一端,不受控制地渗出黏腻的轻咳。浓烈气体在胸腔汇聚,仿佛冷焰火被填入其中,照出哨兵剔透明亮的心灵,令他勃然的怒火快速散去。一种新的冲动在心中积蓄,德斯克咽下隐忍的咳声,慢慢向着黑暗处退去。 她走近了。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德斯克听见奚午的低语,在那疑惑不解之下,饱含着无数隐秘奢盼的欣喜。 奚午凑上前,没有行礼,也没有退避,他就这样凑到了伏微面前。 “我听见了。” 他露出餍足的微笑,“伏微冕下,我听见了您的呼唤!” “您,您怎么会来这里?”奚午看起来有些紧张,以至于说话磕磕绊绊。 哨兵们隐蔽在阴翳中,任由幕布般垂落的幽影包裹着他们,如同被抹消了踪迹身形,所有人都默契地缄默不语。空置的战术通讯频道被重新链接,清晰的指示在其中响起。 “我——” 奚午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颅,一丝烦躁从他面庞上极快地掠过。 他短暂安静了一瞬,然后接着说道,语气轻快活泼,“我们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S级哨兵,容貌俊秀,神采英拔,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 伏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偶尔也会存在这样的情况:人必有欲望,而诸多军校中总有格外出众的哨兵,在他们还青春年少的时候,便已生出投身远航、建功立业的宏伟决心。 权力脱胎于火焰与战争。 她没有说话,只是仰着脸,向他伸出手。奚午粗略估计了一下手掌的落点,便顺从地俯下身来,轻微的堆积感从头顶传来,少女正轻抚着他那如火焰般流淌的红发。 “把那个给我,好吗?” 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奚午的口袋。 战术频道磨出电磁噪音,他完全被这温柔的抚摸弋获了,耳蜗里填满融化的蜜糖,那些甜蜜的液体,正沿着孔洞渗进他的内腔。 少女温暖的掌心贴着头皮,在发根处轻柔摩挲,压下一层蓬软发丝,她离得更近了一些,似乎在和他咬耳朵。 “你是叫奚午,还是叫……” 伏微的呼吸洒在了他的耳朵上。 往日里,远征哨兵远离泰拉,只有在配给模拟疏导的时候,才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得到伏微冕下的精神疏导片剂,一个拙劣的仿制品。 那一枚小小的糖果,即使隔着抑制气味扩散的玻璃糖纸,依然散发着幽邃美妙的香气,哨兵们争抢它,就像争夺一个荣誉擢升的资格。 他们从未和她有过这么近、这么亲密的距离。 奚午嗅闻着伏微身上的气味,脑子里演变成一片空白。幽魂们依附在墙壁上,如同连绵展开的画轴,冷冷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看着他将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 白痴。 德斯克听见一声刻薄嘲笑,这声轻嗤紧贴着墙面,在每一个人耳畔徘徊游离。他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声音,或许这正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奚午将那小小的铁盒放在了她展开的手心。 冰冷,坚硬,伏微感受着盒身圆钝的形状,品尝到了那拙劣伪造的向导素气味。她的向导素,那种淡而发涩的柑橘味。 “……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个坏小孩。” 她咕哝着,将铁盒收走了,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先锋战士02 他的烟盒被收走了。 奚午下意识地要去拿回,手指悬在空中,被伏微轻轻拍了一下。他顿了顿,漆黑的瞳仁绽放出光亮,那双尖锐的竖状瞳孔收缩又抽搐,随着呼吸,慢慢变回无害的圆润形状。 “未成年不可以抽烟,我没收了哦。” 她强调说。 得之不易的仿制疏导剂就这样被没收,少年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嗫嚅着说好。 哨兵通常体格高大,因此在面对向导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垂头俯身。未成年的纤细高挑在奚午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墙壁两侧的指示灯漫出黯淡光线,映在他那柔顺乱翘的发丝上。 唔,一条漂亮小蛇。 伏微心满意足地继续抚摸。 “我知道啦。”他小声解释,好像有点委屈,“我只是闻闻味道……我不抽烟的!” 德斯克重重地嗤了一声。 伏微佯装没有听见,收回抚摸奚午头发的手,往另一边的口袋摸去。制服宽深的口袋里装着许多分散的颗状物体,她随手掏了两下,捏住其中一颗,拿了出来。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战术频道迎来第二轮交谈。哨兵们低语着,争吵或是指责,然而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将声调压得很低,几乎磨成薄薄的一片纸张,以确保不会被伏微听见。 “她……应该是来找指挥官大人的。”德斯克推测道。 “可是指挥官现在还在审讯室。” 又有一道新的声音加入。不是之前出声的任何一个,隐忍着即将喷薄吐露的怒气,声音在静默中嘶哑至极,韵调颤抖抽搐,“他们要对他使用脑机……最高风险等级!” “闭嘴。” “你想让她也听见吗?” 通讯频道容纳着整个临时小队,德斯克分辨出来,这是那只黑暗蜘蛛的声音。他的通用语表达相当奇异,似乎是某个星球特有的语调,掺杂古怪的、浓郁的阴冷潮湿。 听说,他的一位队员通过了伏微冕下的单体抚慰申请。 “这是军团内部的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德斯克最后说。通讯频道发出一阵连绵磁噪,重新变得安静。 在这一片模糊的环境音中,奚午心烦意乱,根本无从聆听,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少女泛红的鼻尖,随着吸气和呼气轻微地翕动,散发出勃然生机。 拷贝到舰载系统的公开作战录像早就被翻了无数遍,她面容的每一处痕迹都被哨兵们烂熟于心。 稚嫩从她身上日渐褪去,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伏微。 “伏微……不,冕下……” 唇舌变得笨拙艰涩,丰富的语言词库被暂时关闭,编织不出一声完整的话语。 一定被她讨厌了。 激越躁动过后,激素的效用溃散而去,奚午冷静下来,反而倍感沮丧。 “不要讨厌我……”他可怜巴巴地嘀咕。 这孩子在想什么呢?她差一点笑出声。 伏微剥开裹住硬物的包装,在她沿着边缘拆开的时候,一丝彩光被照明灯托上天花,在甬道壁面浮现出彩虹般的锋利光彩,使得环绕在她身畔的视线纷纷被这光芒掠取。 气味隔离纸被彻底打开,裹在其中的甜蜜香味顿时满溢而出。 空气交换的速度开始发生某种变化,漫进角落的气味被迅速分割汲取,透过嗅觉细胞流入到心灵深处。 他们极力控制住吞咽本能,咬住下唇,让唾液流过喉道的声响更加轻微。 “这个。” 她捏着糖果,举起手抵在奚午唇角。 “我拿这个跟你换。”伏微环视一圈,黑暗笼罩着这些哨兵高大的身形,呼吸频率被降到最低,他们还在试图掩藏自己。 她随便找了个方向,向着那些阴影勾了勾手指。 “咪咪。” 伏微牵出一个略带戏谑的微笑,以绵软柔和的漫长气声,递出颇具暗示的挑逗。这招屡试不爽,每次她这么一喊,无论多难搞的哨兵,都会红着脸将面庞送上。 然后,她展开手掌,向着前方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 这是她最近从星网上学到的。 就在这时,湿热感觉从指尖传来,分岔舌尖在触及指腹的一瞬,悄悄卷走硬糖。 少年微微红着脸,含着那颗糖果,将它抵在口腔一侧。那种熟悉而饱满的气味粒子,毫不吝啬地充盈在唇舌间,顺着食道缓缓下滑,如潮水填补空虚的腹部,令它感到温暖而满足。 是精神疏导片剂,柑橘味的。 伏微的味道。 寂静被无声打散,覆盖甬道的气雾翻卷涌动,脱离每个容身的罅隙,如余烬亮光般渐渐褪去。 一个哨兵从晦暗中走出,金发在浓重阴影中显得黯淡。他抽紧下颌,紧抿着双唇,使轮廓线条变得冷酷锐利,呈现出一种不近人情、冷峻严苛的冰冷意味。 一只雪豹甩动着尾巴,紧紧跟随在他脚边。 “冕下。”哨兵犹豫着开口,“我是德斯克·维尔德,第三远征军第七连长。” “我想,您是……”他轻声开口,“为了纳撒尼尔指挥官而来。” 伏微眨了眨眼,心里有点郁闷。 虽然真的召唤出了猫咪,但好像和星网上说的不一样。 她没有等待很久。就在少女想收回手掌时,德斯克察觉了她的想法。 哨兵主动上前,雪豹紧随其后。粗长绒密的尾巴在空中轻甩,它围绕着伏微踱步,凑近她的手腕轻嗅,尾巴缠上少女裙下的小腿,从喉间发出几声低沉咕哝,又像是一连串撒娇般的喜悦呜咽,语调之柔软,和往常威慑敌人的嘶吼截然不同。 奚午吮了吮口中的硬糖,皱了皱眉。 可恶的德斯克! 他在心中再一次怒骂。 德斯克走上前来,学着奚午一样弯腰倾身,军部制服被折出深深皱襞,失去以往如军团律令般精密的规整。 这位如太阳神般俊美的哨兵垂下面庞,看着金色发丝从她伸出的指尖滑落,睫毛轻颤着,将下颚轻轻压在了少女展开的手心。 像是大猫脑袋一样的重量。 “……喵。” 德斯克忍耐着不断上涌的羞臊,让自己保持以往的镇静……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他能感到热气正在爬上他的面部,如太阳降临躯体,快要将理智烤到融化。 “德斯克,好孩子。” “来,这是奖励。” 他听见少女的笑声,那其间幽微的愉悦令他无比振奋,令他仿佛被太阳之光沐浴,让一切残缺变得圆融。她将新的糖果抵在他紧抿的唇间,微微施加力道,使其分开一道缝隙。 德斯克张开嘴唇,吞下那颗柑橘味的水果硬糖,高浓度的精神疏导片剂。 “愿您的光辉照耀泰拉。” 祷词在空气中震颤,他尝试克制自己,可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渗出一丝难以隐忍的喜悦。 先锋战士03 精神疏导片剂能够代替精神抚慰,绕过精神屏障,对哨兵进行有效的替代治疗。 原材料是从向导腺体里抽取的向导素,一枚高浓度的精神疏导片剂,需要用到将近10毫升的向导素。 效果显而易见。 等级是哨向关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等级愈高,血液中向导素的浓度就愈发浓厚,同时间接影响着哨向之间的匹配度。 局限于各个因素,精神疏导片剂不能批量生产。远离泰拉的远征哨兵少有配给的机会,因此诞生了模拟向导素和仿制精神疏导剂。 然而,对于伏微而言,抽取向导素并不构成问题。 这些哨兵刚刚经历了漫长的审讯,精神丝弦被反复拨弄查阅,脑机则从中调取最为亢奋躁狂的记忆波段,一次又一次地复现重演,使得他们的精神已经到了快要枯竭的地步。 于是,在离开治疗室时,她从糖罐里拿走了数十片精神疏导片剂。 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我是来找纳撒尼尔指挥官的。”伏微说。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对你们的心理健康负责。” 她松开向上托举的动作。温暖随之而去,德斯克直起身体,目光涣散迷蒙,从鼻息里漫出一声衰微的闷哼。 他贴向身后墙壁,调适着喘息的频率,从急促到自制,感受某种致幻因子正在舌尖缓慢溶解,被刺激分泌的唾液裹含盘剥,渗进大雨滂沱的精神域。 他的心灵重归平静。 “指挥官大人还在审讯室里呢。” 奚午停止品尝糖果,含糊而低落地说道。 他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伏微,目光里掺杂着憧憬与期许,“您能……” 向导的夜视能力和普通人无异,这条甬道年久失修,两侧照明灯散出黯淡荧光,被黑暗无声地侵吞。伏微伸手摸索,积水从鞋底滑落,一声幽微叹息从静谧中浮现。 啪嗒。 在水泊表面被击破的滴答声中,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腕。 好冷。她轻轻一抖,眯眼向着四周扫视,同时反手紧紧抓住这只手臂。 “冕下。” 灯光从斜上方垂下,如风中纱帷般轻拂,并不稳定的照明。哨兵离得很近,厚重阴影仿佛将光明尽数夺取,将他整个浸没。他靠得更近了,带来似有若无的冰冷吐息。 “我是阿摩利斯。” 黑暗蜘蛛,和赛勒斯属于同一小队,而阿摩利斯的等级显然更高。他垂下眼睑,顺从地低头靠近,呼吸在平直的气流中扬起轻微的幅度。 机械呼吸器笼罩着阿摩利斯的面部,在那漆黑光滑的涂层之上,隐约可见突出的装饰锋棱,还有那蜘蛛形状的银色钤记。 这同样是一位S级哨兵,毒蛛战术小队的队长。 “如果您需要的话,请由我带您前往审讯室。” 他寡言少语,略显冷淡。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伏微想起了赛勒斯,那只阴郁哀恸的蜘蛛之子。 阿摩利斯伸手,颇具礼节地固定住她的身体,让她握着他的手臂,不至于在这泥泞通道中跌倒。 哨兵出众的视力能让他看清少女面上思索的痕迹,细微而鲜明。她用余光端详着他坚毅的面庞,阿摩利斯意识到她正在思考着什么。 笨拙的语言能力让他无从探究,当阿摩利斯继续保持沉默,等待她的抉择时,伏微却用手指触碰摆弄着他的呼吸器,侧脸和耳根衔接之处,那排精密嵌合的扣锁。 他深深注视着伏微,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珠,仿若鲜血凝成。 “解开它吧。”伏微小声说,“你需要精神疏导片剂。” 这个人的污染程度,在他们之中是最严重的。 为什么还要硬撑着? “……我们不能轻易解开呼吸器。” 阿摩利斯这么说着,起初那样坚硬而冷漠,黑暗蜘蛛恪守当初许下的纪律誓言,似乎并不为之所动;直到他感觉到手指被人捏在手中仔细揉搓,柔软而温热。 一个上扬的音调从他唇中突兀地渗出,声音在少女的目光中愈发低沉,直至在导气管溢出的气雾中消弭。 他迟疑了一瞬,察觉心中至诚的戒律竟被轻而易举地撼动,向他投来失望注目。喉咙滚颤着,阿摩利斯最终还是退让了,他吞下了拒绝之语。 “如您所愿。”阿摩利斯语气艰涩。 “冕下,请随我来。” 他收回手臂,引领她遁入黑暗,“蜘蛛的真容不可被他人窥视。” ……连同生共死的军团兄弟都不能看?这么神秘啊? 她被激出隆重的仪式感,下意识地拍了拍衣裙上的浮尘。 冷哼声从角落传出,在这极度沉静的领域中,如同群声环绕,层迭曲折。哨兵们偏开注视,使其投射到其他方向,奚午收回视线,一侧面颊鼓动着,糖块被唾液层层浸润,于舌苔之上融释着,渐渐缩小变形,仅剩最初的一半。 好甜。 他咕哝低语,甜蜜热流渗入筋肉血骨,欲望在下腹蔓延生长。 在阴影中,阿摩利斯解除扣锁,脱下了呼吸器。那副深黑的机械面甲,似乎象征着某样禁忌咒印,森冷从他面上褪去,皎洁月亮从云层间绽露,极端的美丽在她面前展现。 可伏微还是无法看清,只能从那微弱反光中极力分辨。 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失落地放弃了。 算了,正事要紧。 “来,阿摩利斯,张开嘴巴。” 伏微剥开糖纸,这种战备资源需要冷冻保存,不耐常温存放,已经有些融化了。糖浆沾在她的指尖,黏腻地牵出一道晶莹糖丝,浓郁的甘甜气味在下方凝聚,阿摩利斯闭上眼睛,如她所说的那样,微微启开嘴唇,等待她的喂食。 她靠近了……但是,空气中的气味浓度并不准确,她…… 就在阿摩利斯想要睁眼之时,温软触感抵上唇间。 于他而言,伏微的体温是滚烫的,和蜘蛛冻结在血管中的冷血不同,她的温度足以让他像硬糖一样消融。 精神疏导片剂被压在舌底,唾液被交换,他从这本该无味的液体中品尝出浓厚的甜味。阿摩利斯的嘴唇很薄,也很软,伏微从他口中离开时,没忍住咬了一下他的唇角。 轻轻的,像小猫咬人。 这位战场上无往不利的精英战士,茫然地愣住了。 为什么? 阿摩利斯从胸膛中震拂出低郁气声,疑惑地想要得到答案。她踮起脚尖,柔顺发梢扫过哨兵白皙的面庞,与他肩上垂落的银发彼此交织。 他的耳朵泛起红晕,散发着羞臊热气,连五感并不灵敏的她都能隐约感知,可他自己却还浑身僵硬,一无所觉。 他的身体在轻颤,表皮体温急速攀升,不知是欣喜还是惊讶。 真好懂啊,哨兵什么的。 “我喜欢你的脸。” ——虽然没能看清。 “待会,带我去见纳撒尼尔吧。” ——这个才是正事。 伏微将手指从阿摩利斯手中抽离。她镇定自若地走开了,去到下一个哨兵身边,阿摩利斯张开紧握的拳头,微量的汗液从掌心渗出,疏淡的一层,裹覆在了精美的玻璃糖纸上。 一颗多出来的糖果。 伊甸园01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精神疏导剂被均匀分给了所有哨兵。 他们本就该得到向导的抚慰。然而,因为上层引发的政治斗争,这些先锋战士们不得不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压抑,无比憔悴而衰微。 在接受了浅层的精神疏导之后,阿摩利斯并未如他所说的那样,带领伏微前往位于第七层的审讯室。 德斯克·维尔德接替了他的职责。 “我是纳撒尼尔大人的副官。” 他俯下腰身,恭谨而温顺,“请您准许。” 哨兵从通道中离开,在临走之际,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与伏微说了些话。他们是那样恋恋不舍,频频回首,以至于驳杂隐晦的信息素气味至今不曾淡去,仿佛标识与烙印。 每个人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气味,淡而繁茂,一种无形的欲念茁长着,在她的准许之下。 奚午摸了摸后颈,感受到腺体的异常滚烫。 “啊,指挥官肯定会闻到的。”他万分苦恼地说。 “你后悔了?” “不。”少年脸颊晕红,微笑着露出唇边锋利的毒牙。 他伸出手掌,探出分岔舌尖,极力舔嗅那些浅淡的气味颗粒,像是捕捉香水挥发后剩余的甜腻尾调。 “或许我应该留得再多一些,伏微不会计较的。” 怎么能够直呼那位冕下的真名?! 哨兵们纷纷怒视着他,靴底踩踏在积水之上,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奚家的疯子。”其中一位低声咒骂着。 阿摩利斯快步向前,与奚午并肩。两侧壁面上,随着距离的缩短,照明灯的荧光愈发浓郁,潮水纷纷,淹没了幽邃的过道。 高热在玻璃灯泡中凝聚,在一个靴底触击地砖的沉重节律后,骤然密集而完整地发散出大片光亮,勾绘着他过于平静的面庞。 “控制住你自己。”他严厉地警告。 奚午不以为意地咧开唇角,瞳孔却急剧收缩,从圆钝缩紧成尖竖。他侧过头颅,投向地上水泊的视线森冷而怪异。 “阿摩利斯,你有点心不在焉。” 他观察着倒影中的阿摩利斯,悄无声息,阴晦黏腻。少年轻声说着,揭开那个模糊不清的,被所有人洞察显现却不愿点破的秘密,“让我猜猜,是因为——” “她亲了你?” 无人回答,寂静向着后方弥漫,使得这条狭窄墓园无限延伸。 黑暗蜘蛛缄默以对。硕大幻影从虚空中浮现,又于身畔隐约闪烁,两条深紫色步足陷入砖块,使其泛起裂痕。 “来试试。”阿摩利斯说。 白雾沿着机械格栅徐缓渗出,沉重而浑浊。 滴水声裹挟着吮吸声响,血蜘蛛从阿摩利斯手臂上收回螯肢,它紧随其后,并随之洒下一连串猩红血珠。某种奇特异馥开始在空气中弥散,血蜘蛛的迷幻毒液。 “在你变成一滩有害液体之前,我有义务提醒你。” 他平淡道,“你有一项七周的监禁处罚。” “喂喂!有没有公德心啊,很臭啊。” 奚午嫌恶地捏住鼻子,离阿摩利斯远了一点。 在那涂料剥落的金属壁面,扭曲痕迹在瞬息后迎来枯萎。它不知何时出现,又不知将在何时隐没,它嘶叫着,在奚午身上梭巡,汲取那细微的信息素气味,兴奋地喷出阴冷鼻息。 最甜蜜的,也最令人堕落的。 少年自顾自地嘀咕着,“你死掉的话,大概会延长到半年吧?” 在灯光破灭的下一个瞬间,过道变得死寂,再无声响。 圣所,这是一座以古代巴别塔为图纸,历经数代修建而成的巡礼圣园。它同时存在多个名称,伊甸园,灵境,首善之地,绿洲乐园,圣所…… 而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是,“白塔”。 螺旋状的塔尖高耸入云,永明的航标灯闪烁于群云万物之间。塔身熔铸秘银鎏金,穹顶铺设彩绘玻璃,艳阳之下熠熠生辉,灯烛不熄,仿佛宇宙永恒的阳面。 所有远征舰队的回航坐标,都是这座引航高塔。 德斯克引领着伏微,一路上恪尽职守,并无交谈。她起初还是慢慢走着,后来却将双手背到身后,踮起脚尖,以类似舞步的步调节律,欢快地跟上了他。 他停顿了一下,尽可能忍耐着心中焦虑的自我拷打,走得更慢了一些。 上层的照明灯状态完美,每周有机械师精心修缮,以便让这些向导们得到最舒适的体验。 “您……”德斯克斟酌着语句,“您好像很开心。” 她眨了眨眼,“很明显吗?” “因为要见到很久不见的……家人了。”伏微说。 艾莉亚告诉伏微,那间审讯室就在拐角左边第三个房间。她停下脚步,而德斯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以相当标准的贵族礼仪,向她行礼。 “离开白塔之后,你们会做些什么?” 她问。 德斯克极力回想,从第一杯庆祝的苦艾酒开始,到最后一杯收尾的不具名烈酒……然而修整总是极端枯燥的,充满了沉滞与麻木。这就是伟大远征,一场满是血腥的宏伟史诗,一幕没有观众的太空歌剧。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休息,或者调试武器。” 毫无新意,但伏微也对此毫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光芒在那莹润面庞上如流水闪过,少女示意他从另一处通道离开。 “离去吧,安心去休息。” 她低声保证,“我会完整无损地带回你们的指挥官。” 德斯克启开双唇,费心摆弄舌尖,它往日漫谈优美,如今却干涩愚钝,竟然再无一言可发。 最后他只得再度行礼,目送她进入审讯室之后,便无言地离去了。 “虹膜验证通过,欢迎您,伏微向导。” 门轴震碾,咔的一声,像是在内部被卡住了一样,迟钝滞涩地向着两端开启。一些小小的错误,内部发出的指令与外部截然相反,而伏微的权限等级显然更高。 伏微立刻踏入其中。 “嗨,阿兰德!” 她故意大喊。 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伏微快速绕过那些凌乱铺设在地上的电缆与器械,向着运行中的脑机径直冲了上去!灰发男人立刻想起身阻拦,却被少女一把搡回了椅子上。 他被迫坐回原处,身后的女孩连忙扶稳老师的身体。 “你——”阿兰德咬牙切齿,“伏微!” 脑机停止运作,圆形舱体从排气口散出冷凝气体,烟雾缭绕之中,脑机打开了。她粗暴扯掉机器上那些精密复杂的电缆,又将其中几条电线用力打了死结,随意丢弃在地上。 “好贵好贵好贵……” 女孩缩在老师的椅子后,扯着自己的衣角,简直不忍直视“凶杀现场”。每当伏微用力扯紧一个死结,她就要飞快地重复一句,好贵! “伏、伏微大人……” 她皱着脸,可怜巴巴地瞅着伏微,“这个好贵的!” “抱歉,卓铃。我会原价赔偿的。”伏微丢掉了手上最后一根电线,向女孩粲然一笑。 “啊那没事了。”卓铃立刻安心了。 精神触须如藤蔓般从少女指尖蔓延而出,一霎间便铺平了整个审讯室。 它们蜿蜒生长,缠住舱体里将近昏迷的哨兵,几乎将他裹成一只茧子,然后从第一次链接的标记开始,渗入那碎片式的精神图景,深度疗愈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域。 莉……兹? 从心灵回响之中,飘荡起幽微而衰弱的呼唤。 纳撒尼尔感应到她的到来,尝试调动每一块肌肉,可它们是那样酸软疼痛,似乎每个节点都被超出限度地使用过,形成一种近似过载的疲惫状态。 躺着。 伏微命令道。 她握住了纳撒尼尔冰冷的手,安慰般的,给予他温暖与力量。 妹宝QQ软糖捏捏(人设图) 好的这是我们妹宝伏微的人设图! 画质有点糊糊的,从乡下妹到优雅大小姐的华丽转变,看得出来被养得很好……除了白塔制服外几乎只穿裤子,这件是被人赠送的。 还有两张其他人的qq人,等到出场后再发。 伊甸园02 无声,寂静。 他们对峙着,彼此寸步不让。 “解释。” 另一边传来隐忍的质问。 阿兰德紧紧抓着扶手,手背上青筋勃发,那双烟霾般的深灰色眼珠愈发深冷。他注视着伏微,鼻尖轻轻翕动,从她身上嗅到了不加掩饰的,无数混杂的信息素。 他仔细分辨着,并为此感到不可置信。 “等一下,你……你为他们提供了疏导?那群远征哨兵?”向导嗓音喑哑。 “不可以吗?” 伏微露出讶然神色。 她用无形的精神触角捆住纳撒尼尔的双手,使得他不会因过度痛苦而自残自戮。它们层层裹紧,聆听表皮之下那细弱的血流声,那愈发茁壮的精神源流——她在修复纳撒尼尔的记忆谱图,他心灵受损,亟需深度疏导。 她平静地与阿兰德对视,“我是向导,这是我的职责。” “……可以了。”哨兵喘息着,感受手指渐渐被体温烘热。 纳撒尼尔慢慢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酸痛肌肉在扯动中痉挛抽搐,伏微用力地抓着他,让无与伦比的心灵力量温暖他的身体,就连那些皲裂破损的脏器也在缓慢愈合。 “不要浪费你的精神力。” 他那裸露在外的深色皮肤上,涂满一种金色的纹身。这种金色线条类似天启文字的框架结构,在杂乱中形成秩序。 它们或浓艳或纤细,每一根笔触末梢都有着奇异的、难以被理解的释读公式,在淡巧克力色的人皮画布中,闪烁着金粉般的光泽。 沿着手臂向下,伏微摸到了那条布满棱刺的漆黑尾巴。 “乖一点,不然我不介意让你晕过去。” 她警告道。 “……好吧,好吧。”他投降,“你在泰拉学坏了。” “还有更坏的呢。”伏微捏了捏手中的尾巴。 纳撒尼尔咕哝一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房间另一端,阿兰德终于无法忍受般的,从座椅中霍然起身,巨大的碰撞声震响,那张椅子被带倒了。 他绝无法忍受—— 阿兰德表现得愤怒不已,从喉间泛出一道宛如磨出血般的喑哑低吟。他试图靠近伏微,却被满地的电缆绊住脚步,那对从柔顺发丝间伸出的灰褐色耳羽,顿时激烈地扇动了起来。 卓铃在后面扶正椅子,十分忐忑,“老师?” “伏微!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咽下那些不受控制的震颤哆嗦,深深呼吸着,好像有点细微的,被误会了的哭腔。 “他们只是哨兵!……他们怎么配得到你的疏导?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又来了,这种毫无理由的狂热。 “阿兰德,你也冷静一点,好吗?” 很难得的,伏微皱紧眉头,感觉到了头疼。 对付这些安抚向导,不能像对付哨兵那样粗暴。他们大多心灵敏感,生存在极端纯净的乐园之中,白塔用过度保护捍御他们的精神净土。 在向导们刚刚经历分化、意识体还在萌芽时,还未能从外界挹取到智慧的芽苞,便被封入了这块珍贵的琥珀。 感情教育的缺失,导致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形成了无比纯洁而偏执的人格底色。 白塔S级向导,阿兰德·霍索恩就是这样的人。 ……同时也是,高等贵族血统论的受害者。 但,无论以前他们再怎样争锋相对,阿兰德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毫无优雅可言。 “噢,谢天谢地,看来霍索恩终于疯了。” 纳撒尼尔语气含笑。 那排坚硬棱刺延续某种节律翕张开合,尖角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被野兽獠牙摩擦般的悚然触感,粗壮尾巴一圈圈地缠绕在少女手腕上,轻轻拉扯着,将她固定在原处。 “不要让他碰到你。”纳撒尼尔说。 伏微捏着尾巴尖甩来甩去,慢吞吞地询问,“你说我在泰拉学坏了——有多坏?” 他没有回答,而是撑起背脊,让疲惫肌肉维持在一个合适的力道与频度,得以离开那令人不快的银色平台。密金纹路覆盖着纳撒尼尔强壮而适中的深色躯体,已然愈合的伤痕随着肌肉的发力一同浮鼓隆起,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纳撒尼尔将她抱在怀中,紧皱眉头,仔细嗅闻她身上繁多杂乱的气味印记。 他逐一分辨出来了。 “非常坏。”纳撒尼尔哼笑着说。 他并未因妒火而发怒,嗓音依旧深厚而沙哑,仿佛被碾碎的苦巧克力,饱含细微棱角与砂砾质感,潺潺流入少女耳中。 今天工作加倍,薪水也请付双倍。 她并未从纳撒尼尔身旁离开,而是分出其中一只触角,柔软无害地包裹住了阿兰德。透明的精神之触渗入精神图景,在密林间穿梭漫游,寻觅那只灰褐色的辉蓝细尾鹩莺。 她看到了,但是…… 一片明亮而突兀的蓝色,堆积在那层迭掩映的灰褐绒毛之中。 原来是这样。 伏微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抿了抿嘴唇,更加精密地操控着精神之触,抓住那只停驻在枝稍之间的鹩莺,慢慢地、柔缓地,抚摸它细软斑驳的羽毛。 好小鸟,我的阿兰德。 精神之触蜿蜒垂落在阿兰德耳畔,少女的声音经过空间的扭曲,被蜂蜜与蛇莓榨成的甜蜜汁液浸润,每一颗螺纹都潮湿而闪亮,鲜明而深刻。 她在他耳边低语:你变得很漂亮。 事实证明,安抚卓有成效。 阿兰德停驻原地,他感知到伏微降临在他的思维海中,任由激荡的潮汐将她淹没。 “我之前提交的申请文书,你看了没有呀?” 她的形体被暴风打散了,漫散成小小的光球,成千上万地漂浮在海潮中,它们聚集成颤巍巍的、发光的人形,将他仿佛毛线球般芜杂凌乱的情绪丝线,慢慢地打开梳顺。 他迷惘不语,耳羽扇动的频率从狂躁到迟疑,最后温顺垂下,重新别回在阿兰德耳旁。 “……文书?” 怒火从心中散去,阿兰德感觉到衰惫和放松,一种昏昏欲睡的余韵。 他不再尝试跋涉,尽管那些电缆就像登山客必须征服的山脉那样阻挡着他的步伐。伏微向着卓铃招手,女孩立刻上前,牵着老师的衣角,引导他在恍惚中重新坐回椅子。 “两份哦,奚夜和阿娜丝塔西夏。” “奚夜的任务完成了,他需要回来接受精神疏导。因为他的回归,第九区少了一位黑暗哨兵,需要从圣堂重新抽调一个,刚好,阿娜丝塔西夏的禁令也该解除了。”伏微说。 两个熟悉的名字。 仿佛雨水消融了纸张上的油墨,在日晒的过程中逐渐变形,发音变得凌乱而扭曲。阿兰德揉着额头,调动软绵绵的精神触角,竭力将它们拼凑起来,组成一团…… “——不!” 他一霎间毛骨悚然。 伊甸园03 她将目光投向阿兰德。 “为什么?”伏微说得很慢,但她眼神坚执,彰示计划不容更改。阿兰德直视着她,对视漫长无声,他紧闭双唇,不断在心中重复着某个单词,企图摆脱伏微的控制。 “奚夜……” 最终,他还是在伏微那钢铁般坚韧的决心中退让了。 阿兰德摩挲着手指,蹇涩地开口,“我会通过申请,让奚夜回到圣堂。但是,阿娜丝塔西夏——她极端危险,不受白塔的管控,绝不能让她回到泰拉,也不能下派到第九区。” “绝对不行。”他反复强调,声线中混杂着某种忧虑。 “……她曾是苦行修会的密语者,并多次效力于那个被帝国通缉的异端结社,甚至参与过邪灵降临仪式。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被枪决无数次。” “更何况……” 一声幽冷的叹息。 伏微松开与纳撒尼尔相牵的手掌。 哨兵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声源振颤着,音节通过空气分子推动传递至邻近区域,形成连续音律,被哨兵灵敏的双耳攫摄读取,得以让他更迅速地反应过来,并做出相应思索。 “奚夜”、“阿娜丝塔西夏”。 原来是这两个。 纳撒尼尔明白了伏微心中所想,他露出一丝近似甜蜜的微笑,粗壮尾巴沿着那面金属平台游移垂落,从身后绕过去,一层层缠上她的腰肢。 “你真好。” 他当着阿兰德的面,俯下身来,将嘴唇依附在她耳畔,喑哑低语。 少女偏过头颅,她镇定地凝视着他,交换着不以语言表达的信息讯号。纳撒尼尔感到欢欣愉悦,这种丰沛的情感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使得疲倦从每个肢体节点快速褪去。 她翕动双唇,任由热气随着声道的轻颤拂出,喷洒在了哨兵高挺的鼻梁上。 别说话。 她第二次警告道。 “好的,好的。”他保持着微笑,余光追溯着那细微摩挲声,向着另一端瞥去。 “我会听你的话,伏微。” “……但是,我也想要奖励。”哨兵意有所指,“就像你对待那些小狗一样。” 纳撒尼尔终于收回目光,从她身畔离开,找到衣帽架上脱下的衬衫,穿戴整齐。即使隔着一层衣物遮掩,依旧能看得出那饱满漂亮的身体线条,漫长远征锤炼出远征哨兵的坚强体魄,令他们声名大噪、蜚声世界,也同样赋予他们对抗孤独的钢铁意志。 他将尾巴递过去,尾端勾着一只三角形的金属骨棱。 “可是,据我所知。” 伏微佯装没有看见,“阿娜丝塔西夏已经多次通过了真语测试,这证明了她对帝国、对征服大业的忠诚。” “至于苦行修会和神秘仪式,我也有所耳闻。” “仪式并未成功,巡逻部队阻止了他们的不义恶行,救出了被迫卷入的无辜者。阿娜丝塔是被迫受术者,她被密语者所惑,当时并不清醒。” 苦行修会,一个秘密组建的大型异端结社。 他们近乎疯狂地祀奉着某位尊名不祥的邪灵,称呼祂为“下沉者”。在他们口中,下沉者执掌战争与兵戈,并兼具一部分欲望的权柄。 其中,战争和兵戈是由窃取之举夺得,下沉者曾铺设了一次秘密神战,像是剥掉一层人皮般,刺探并剥夺了旧日欲主的战争权柄。 这场神战的胜果,组成了并不完整的祂。 苦行修会并不否认下沉者的存在,但他们对旧日欲主的腐蚀深恶痛绝。 当她还在故乡时,曾经偶然听说过他们的教义,“疼痛即被爱,束缚即自由”。正如教义所言,这是一支极端危险的异端支派,他们于各地招募信徒、收集仪式材料,沉湎肉欲、与尸体交媾、身体折磨、致人伤残…… 总而言之,苦行修会遭人唾弃,但门徒众多。 “上次发生的意外,阿娜丝塔西夏让你差点受伤。” 阿兰德注视着纳撒尼尔的举动,不知为何扇动着耳羽,看上去无比烦躁。一根灰褐羽毛悄无声息地脱落,如同一粒被卷走的尘土般,徐缓飘落在了砖块之间。 卓铃将它捡了起来,捏着羽根转动,反复观察那些纤浓柔顺的绒羽。 是正常脱落。 他——怎——么——了—— 她将羽毛轻轻放进阿兰德的外套口袋,用口型询问伏微。 “作为你的直系上司,我有权保护你的人身安全。”阿兰德说。 在与伏微相关的事件上,他总是表现得过激而谨慎,令人窒息般的过度保护。 白塔教导他以隐忍与克制,这份训诲使得阿兰德在年少时便已于常人之中获得擢升,进入最高决策层,不必与哨兵接触。他从未安抚过哨兵,在最开始,也不允许伏微做这些无用之事。 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使用这份神迹般的伟力! 伏微松开眉头,抿直了唇角上扬的弧度。 “伏微,你是帝国最珍贵的宝藏,白塔把你交给了我,让我照顾你。” “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低劣的……伤害你的心灵与身体,污染你的纯洁与灵性。” 他顿了顿,含糊而隐晦地抹去了某个并不优雅的发音,短暂,刻薄,由浸泡毒液的锋芒塑成。 伏微分辨着他的唇语,那朦胧的光芒照射着室内,晦暗阴影笼罩着他那柔和俊美的面庞。阿兰德坐在灯下,略显苦涩失迷地,深深凝视着伏微。 然后,他再度移开了视线,以严厉训诫般的目光冰冷地瞥视着纳撒尼尔,一丝憎恨从他眼中如星火般迸发。当阿兰德启开双唇,将要继续开口劝阻时,她开口了。 “所以?” 伏微走近了,绕过那些蜿蜒的电缆,那些层迭而纷繁的山峦。 阿兰德只是看着,他发觉自己失魂落魄,思维僵滞,嗫嚅双唇却一言不发。鹩莺在他肩上凝出实体,四下检查着,殷勤地将一支泛着金属蓝的羽毛叼给了伏微。 她伸出手指,抚摸着鹩莺,安抚般的,一下下轻抚着它斑驳的杂色羽毛。 鹩莺发出喜悦啼叫,伏微专注地凝视着阿兰德的双眼,一个快要呼吸相触的,过于亲密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阿娜丝塔仍要接受禁足?” 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用以缓解喉咙里的干涩。阿兰德移开面庞,不敢与她对视,甚至需要费力调动所有思绪,才能艰难地做出答复,“……是的。” 令人意外的是,伏微并没有对此表达出不满。 她轻轻颔首,从容而克制。 “那就请霍索恩大人重新抽调人选,加紧支援第九区。” 伏微温柔地捏住他的下颌,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阿兰德没有任何抗拒,迷茫而顺从地听她轻声说着,“阿娜丝塔可以继续待在圣堂,我尊重你的抉择。但是——” “我为你让步了,阿兰德。” 她说,“阿娜丝塔本该就任我的护卫官,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我的直系部下。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属下,是不是要补偿我?” “……不、我的意思是……” “奚夜也是。”伏微盯住他的眼睛,声音柔顺,但用词坚决,更像是某种并不严厉的教诲训示。 她的视线在他面上梭巡,捕获每一个挣扎的痕迹,阿兰德握住她的手指,却从那温热触感中失力滑下。 她观察着他困兽般的撑持,随之露出浅淡微笑。 “你说呢,霍索恩?”伏微换回疏远的称呼。 阿兰德深呼吸着,让氧气过度地充满肺叶,使其变得更加饱胀。细微疼痛让他获得顷刻清醒,他将思潮向下延展,反复回味她饱含深意的话语。 伏微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比起这个,其他……都不重要。 “……是的。” 他说。 “我、我会撤回对希门内斯指挥官的指控。” 这本就是一次针对纳撒尼尔·希门内斯的不实检举。 “感谢你的仁慈与慷慨,阿兰德。还有,不要再对他们使用脑机了,好吗?” 她满意地用指腹摩擦着阿兰德的嘴唇,那因忧郁而干涩泛白的部分,“请让我来效劳。” “让我来查阅他们的记忆,无论是浅薄部分,还是那些深奥的秘密领域。你知道我的能力,不会有谎言,也不会对脑域造成伤害——包括希门内斯。” “稍后,我会向白塔提交一份详细的纸质报告。”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隐晦扫向那时而扇动的灰褐色耳羽。一丝耀眼的蓝色闪烁着。 细腻羽尖轻轻轻擦过少女漆黑的发丝,带来一缕难以察觉的吹拂感觉。伏微有些踌躇,“我想,你该休假了。” “……为什么?” 他不愿让她受惊离去,于是闭紧双唇,嘴唇内层被唾液层层浸湿,当偶然间翻露出来时,隐隐闪烁着湿润光泽。阿兰德掀开低垂的睫毛,含糊地发问。 “阿兰德,看看你的羽毛。”她示意他看向自己的精神体。 “你发情了。” 伏微退后一步,认真而审慎地说。 黑龙01 非繁殖期间的辉蓝细尾鹩莺,无论是雄鸟、雌鸟还是幼鸟,都为灰褐色调;而处于繁殖求偶时期的雄性鹩莺,羽毛则会呈现出明亮绚丽的蓝黑色,用以获得雌鸟的青睐。 作为自然物种的延续,不断迭代更新的精神基因同样继承了它们的习性。 阿兰德失神一瞬,看向自己的精神体。 “……我知道了。” 他甚少将精神体放出显形,也从不内视自省,因此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况并不适合继续参与裁决事宜,充沛感性会令他判断失误,“等我处理好今天的事务,明天会向委员会申请休假,等到身体恢复。” 阿兰德叹了一口气,他将鹩莺收回,然后握住伏微的手指,将它攥进手掌。 她屈起指节,勾了勾阿兰德的掌心。 “阿兰德,谢谢你。” 伏微恢复了原本的亲昵。 阿兰德抿着唇角,轻柔而不容抗拒地拽过少女的手臂,将那温暖而柔软的,传递某种奇异力量的媒介,郑重放在嘴唇之上。 鼻息拂过指隙,他按照一种特定的频率呼吸着,从中汲取她慈爱的宽慰,告诫从遮蔽间隐约地渗出。 “答应我,不要做多余的事。”他说。 “当然,我从来都……” 她思索着,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阿兰德的灰发,缎带滑过指尖,这些绸缎般的发丝被束成低垂的辫子,工工整整,一丝不乱,发梢浸润着高级精油优雅的芬芳。 没有闻过的味道。 伏微好奇地俯下身,在他身上像猫咪那样到处嗅闻着。她靠得实在太近,这使得阿兰德不得不偏开头颅,淡青色筋脉在那白皙肌肤上蜿蜒出清晰末端,如同一小片稀疏蛛网。 少女解开制服最上面的扣子,袒露出衣领下更多的空间,以便让她更为细致地辨认。 “我从来都恪守职业道德。”伏微咕哝着,从他身边退开了。 随后话锋一转,“阿兰德,你换了香薰吗?” 骨棱击触金属台面的声响从另一边频频传来,尖锐棱角扫过光滑舱体,刮蹭出刺耳连绵的噪音,似乎在表达不悦。阿兰德垂下眼睫,声线是佯装的平静,“不好闻吗?” 她摇了摇头,“很好闻。” 阿兰德将目光投注在她身后,冷淡地扫视过纳撒尼尔——他们先是看向彼此,很快又错开视线,饱含厌倦与憎恨。 一场失败的政治斗争,阿兰德这样想着,但是没有关系。 只是一次失败而已,这次没能解决希门内斯,以后还有机会。塔利亚先锋号需要补给物资,以及补充新的远征哨兵,只要希门内斯还留在泰拉,他就总能找到机会…… “卓铃,走了。” 阿兰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没有继续等待的必要。 他的时间弥足珍贵,在他离开委员会的这段时间,无数呈文正从激烈讨论中如雪花般累加堆迭,等待他的批复。 “啊、好的老师。” 卓铃不舍地向伏微投去一眼,还没有跟伏微大人说上话呢。然而,沮丧浮现不到半秒,卓铃便看见伏微朝她轻轻一笑,女孩原地跳了一下,顿时又变得开心起来。 “伏微大人,下次我来金盏花区找你!” 细碎短发随着重力飘荡又落下,她将落在额头的碎发抹去,扬起手来,用力向着伏微挥了挥。 等到伏微也挥手示意后,卓铃才终于调转步伐,跟着老师离开了。 叮—— “门已锁定。” 甬道之中,离去的影子被无限地拉伸延长,照明灯漫出一泊明亮光晕。光线轻颤着,映在清晰明亮的钢面上,随着门缝的推挤,慢慢形变成放射锋利的光痕。 平直的机械音随之淡去,她被拦腰抱了起来,维持着一个悬空的姿势,可怖,安宁,矛盾又充满和谐。 纳撒尼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小心避开犄角生长的部分,将面庞埋进她温软的腹部。 “我很想你。”他低沉地咕哝。 伏微能感受到纳撒尼尔滚烫的呼吸,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依旧烧灼着她的躯体。 她慷慨地照收不误,指腹沿着下颌摸索上去,在他敏感的耳根处揉捏,掐住那两颗银色耳钉。直到他难以忍受地呻吟出声时,伏微才终于握向那对螺旋状的,狰狞瑰丽的漆黑尖角。 龙的犄角。 “还痛吗?”她关心询问。 他从胸膛中发出一声沙哑低语,模糊朦胧,仿佛一团湿润水雾,于室内幽然升腾,填充着整个僻静之所。 龙的尾巴代替言语的效用,那些尖锐棱刺紧贴着肌肤,像是一条饥饿蟒蛇缠上她的腰肢,它们饥肠辘辘,蓄势待发,亟需以情欲温存慰藉,方能获得短暂安宁。 “让我抱一下……” 喑哑直白的挽留。他呼唤她的名字,以那发源于凛冬港的古老语言,“莉兹。” 这让伏微放轻了呼吸,恍惚失神。她不发一言,只有胸膛中仍在散发细微声响。 “来吧,纳撒尼尔,去我的治疗室。在这里……我想,会很不舒服。” 她侧过头,艰难地环视一周。 血管在表皮之下抽搐,一颗铁钉被撞入脑域中枢,使其意志粉碎。他将耳朵靠近伏微的胸膛,一层柔软皮肉包裹着心脏的嗡鸣。 那虚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流声,彼此融合的巨大声息,以这洪流般的暧昧之语,极力挑逗着纳撒尼尔的欲望,那激昂灼热的性冲动。 她闻到了一阵过于甜腻的香味。诱导素从腺体泌出,被高温蒸发,愈发浓厚。 “收一下气味。” 伏微捏了捏他后颈那块略显坚硬的腺体,小声嘀咕。 “当众发情,你想被护卫队赶出去吗?” 纳撒尼尔喘息着,将快要收不住的放荡低呻吟撕碎吞回,极力克制着勃发的冲动,尽可能保持外在的平静—— 他做到了,纳撒尼尔松开紧绷僵硬的手臂,将伏微放了下来。 哨兵低下头,他没有说话,一种令人不安的静默。 日影淹没窗户,同样浸没那无瑕白纱,照进他金色的眼瞳里,她仰起头,有些出神地注视着,凝目于龙的眼睛。淡金的底色,融化黄金在阳光下所呈现的光彩,外层剔透纯洁,内里却镶着一圈暗金光环。 一道瑰奇星环在他眼中聚集诞生。 黑龙02 她摸索着两侧口袋,从密封袋里翻出最后一颗精神疏导片剂,玻璃糖纸严密地裹着半融糖块,不让一丝糖液渗出包装。 伏微剥开糖纸,迫使他张开嘴唇,含住这颗糖果。 ……太甜了。 “不准吞下去。” 她按着他的喉咙,那随着吞咽动作而微微蠕动的软骨板。伏微知道纳撒尼尔讨厌甜食,对于常人而言稍显寡淡的甜腻会被感官无限扩大,影响他最基础的判断。 然而,攘除污染本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纳撒尼尔不得不含着那块硬糖,舌尖烦躁地拨弄,将它拨到另一侧,感觉味蕾被浸没到逐渐麻痹。他变得平静了一些,也更安静了,只是用尾巴勾着伏微,看着金属门在眼前开启。 少女踮起脚尖,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啦,希望你能坚持一下。” 他慢慢点头,似乎发出了一丝含糊的笑声。纳撒尼尔张开双臂,饱满胸肌随着拉伸而轻颤,金色纹身浮出皮表,沿着衬衫解开的斜角蔓延隐没,直至隐入遮掩之中。 他站在原地,眨动着瞬膜般的眼睑,等待她扑过来紧紧拥抱他。 就像还在真理号上一样。 一团硕大的阴翳笼罩而来,仿佛宁静女神手中拂落的黑纱,将这个房间从白塔中没有预兆地割离,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个体。 湿冷吐息洒在后腰,伏微往前走了几步,坚硬鳞片摩擦过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黑龙伸出分岔形状的舌头,热情地舔了舔她的手腕。 ……呃,湿乎乎的,散发腥味的口水。 她用一根手指,坚定而嫌弃地推开了这只黑龙。 “亚瑟!”伏微严肃训斥道。 它从喉咙中涌出鸣叫,仿佛很不舍似的。黑龙摇摆着头颅,从空中降落,收起鳞翅半掩在身体上,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温顺无害的大型蜥蜴,锲而不舍地要往她身边靠近。 呜呜。 它用湿润鼻头拱着她,压低往日粗鲁浑厚的咆哮,软骨翕动着,渗出柔软的呜咽。 伏微捂着头发,手忙脚乱地闪避着,“不要拿口水……!” 她被迫往纳撒尼尔身后躲去,有些哭笑不得,“你是狗吗?!” 这种神话造物与真实存在的自然物种,总是有着基因上的奇妙联系。 最初只是一颗普通的芽苞,被羊水包裹,温暖而适宜。在孕育过程中,一部分幸运儿的基因序列会被改写,它们从系谱分岔的枝梢间蜿蜒生长,直到抵达某一个支端时,就会脱离原本的族群,像一颗蒲公英种子那样落到另一处平原沃土,形成新的系谱。 一场好的,被大众普遍接受的变异。 “我很想你,亚瑟也很想你。” 纳撒尼尔被逗笑了。 他露出深深怀念的表情,这使得他英俊坚毅的面庞变得柔和,锋棱尖刺被磨去,摸上去不会再被芒刺割刿。 哨兵收紧双臂,将少女重新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紧紧贴着缠绕金色纹路的颈侧,他壮硕挺拔的躯体足以轻松支持着她的重量。 “我们走吧,大小姐。” 他意有所指,熟悉的称谓在声道中无数次辗转反复,终于得以吐露。 双脚再一次离地,臀部和腿侧与滚烫人体相贴,可以很清晰出临摹出那鼓胀发达,历经磨炼的肌肉质感。伏微用脚跟踢了踢他的胸膛,无声催促着,让他换一个更加得体的姿势。 “不想被看见?”纳撒尼尔勾起唇角,明知故问。 她咳了一声,耳朵略微泛红,“这样有损我的威严。” “我现在是最厉害的白塔向导,有很多刚刚分化的向导崇拜我,把我当成偶像,询问我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向导。我需要以身作则……你懂吗?” 伏微伸出手指,用力捏了捏布满神经元的犄角末端。 敏感的犄角被抓住揉捏,他轻轻颤抖了一下,极力压抑着探出獠牙的冲动。 “坏。”纳撒尼尔嘶哑地训斥着,短促尾调却轻颤发软,像是不经意间展露的撒娇或是埋怨。 背脊沿着手臂轮廓下滑,一条强壮胳臂从膝盖下方穿过,她被纳撒尼尔用另一个姿势抱在怀中。 “无用的形象包袱。”他点评道。 “好用就行。” 她晃着双腿,借着身体的掩蔽,戳了戳纳撒尼尔饱满的胸膛,反馈回充满弹性的手感。伏微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催促他离开这里,“要把我抱回去哦,希门内斯指挥官大人。” “遵命,公主殿下。”一声沙哑含笑的回应。 他对伏微言听计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上层是向导的工作区域,除了得到通行准许来到这一层的哨兵外,只有机械师会定期来到这里检查维修。 廊道极端安静,墙壁两端没有将电缆暴露在外,而是经过严密的涂漆、精心的妆饰,使其整洁干净,散发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不见一丝尘土。 他们走过这里。 在墙面的中部位置,一串幽蓝光晕如呼吸般悄然闪烁着,那是更新型、也更灵敏的通道指示灯。饱胀的昏睡欲望侵蚀着白日,伏微揽住纳撒尼尔的脖颈,将脸庞埋了进去。 下一秒,她立刻抬起头来,心中倍感不安。 纳撒尼尔的体温比刚才更高了,简直能把鸡蛋烫熟。 为什么会…… 这一霎间,无数由此延伸的可能性、应对措施,从相关知识中被粗暴地抽调,捋顺,找到最精准的那个选项,填充进她下意识的反应—— 突发结合热?! 伏微眼皮忽地一跳。 她被抵在墙壁上,精神之触迅速凝结成实体,遮盖住了两个对角的监视器。 纳撒尼尔浑厚的喘息被紧紧压在双乳前,裹挟着一连串频繁而隐晦的吞咽声。唾液浸润干渴喉道,换出燥热的气体,它们无法抑制地迸涌,像是水泡在沸腾泉水中急速冒出。 因为阿兰德的提前清场,向导们已经结束今日的工作,结伴离开了工作区域。 机械师会在明天前来检查械具,所以除了巡逻护卫队,没有人会经过这里。伏微思索着护卫队长呈递的工作汇报,他们这段时间的巡逻路线,应该不在这里吧? 她咽了一口唾沫,尝试让自己松懈下来。 “乖…乖孩子……”她第一次这样称呼纳撒尼尔,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 少女将手掌放在他的脑后,温柔地摩挲着,尽可能缓解他的表层疼痛。 精神触角如潮水般汇入纳撒尼尔的精神图景,寻觅并裹住那只被缩小了身形的黑龙亚瑟。 它表现得十分焦躁,暴怒地喷火,甩尾掠过高大林木,刮出许多粉末般的树皮碎屑,使得这片无限接近天空的高地变得一片狼藉。 发现她靠近抚摸时,它却摇头晃脑,收敛了那副坏脾气,乖乖躺倒在地,像小狗一样露出从漆黑渐变到雪白的柔软腹部。 莉兹! 在外疯玩的小精灵被她临时唤回,晕头转向地落进草坪。莉兹迷惑不已,正要飞到高空查看,忽然,一片带着浑浊热气的阴影从背后笼罩住了她。 莉兹回过头,好奇地打量—— 被亚瑟一口吞掉了。 粗糙银发从伏微指尖落下,一些黑色发丝掺在其中。她将十指插入层层发丝之间,察觉到自己的上衣制服被撩开了,冰凉还未传递到小腹,就被野兽般的炽热呼吸夺取了存在感。 “这里离我的治疗室不远了,我们过去那里……唔……” 牙齿嗑到唇角,伏微索性闭上嘴唇,泄气似的瘫软下来。犄角是一个向后弯曲的形状,只要角度合适,就不会抵到皮肤,纳撒尼尔掀开她的衣服,舔舐着她光洁绵软的肚子,沿着肚皮向上攀升。 很快,一块布料挡住了嘴唇行经的路线。 他焦躁至极,这种情绪使他难以自控,以至于指甲变形,宛如金属钢爪。 “等,等一下!纳撒尼尔!”伏微大声呵斥。 不等他粗暴撕扯,内衣扣子就被她主动解开,少女搂着纳撒尼尔的脑袋,将他用力填进自己温暖的拥抱。柔软乳房紧贴着他的面部,氤氲着一种淡淡的,沐浴露的馥郁香气。 黑龙03 两个选择。 第一,直接用精神之触将他的精神域绞碎,等到结合热消散再修复重组;第二,按照向导工作指南所写的那样,使用肉体深度结合的方式,平复这次急性结合热。 “你直视了祂。” 伏微将纳撒尼尔控制在怀中,无比肯定。 艾格尼斯在归顺行动中祀奉万血,通过禁忌仪式展开了亚空间裂隙。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第叁远征军献出无数血肉填补欲壑,才成功阻止了旧日欲主在艾格尼斯登陆。 这必然是艰苦卓绝的一战。 伏微明白这有多么不容易。她曾在哈林顿驱逐邪灵的侵蚀,以淫秽祷文编织的腐烂血肉爬满星球表层,整个星体都被畸虫蠹蚀至千疮百孔。 土壤层潮湿泥泞,鲜血从地表分裂形成的血管中持续泵出,那道幽绿色的巨大星环带抽搐扭曲,遍布放射状污染,几乎演变成了一个新的高危辐射体。 与她一同降落哈林顿的先锋战士,即使有着她的庇护,依旧全部畸变。 无一例外。 纳撒尼尔没有回答她,只有愈发滚烫的热息拂动着她的衣领。 伏微将手臂放松了一点,她眯着眼睛,让视野变得狭窄而平直。 哪怕将向导工作指南翻来覆去地看上一千遍,她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安抚向导。 在她出生的凛冬港,气候常年极寒,最大的外敌是野兽与天灾,部族里的战士们都是没有经历分化的普通人,他们不需要精神安抚,只需要磨砺出锋利的剑刃。 知识的贫瘠,食物的缺乏……贫穷使得凛冬港落后而蛮悍。 这是一群生存在泰拉辖制之外的野蛮人。 伏微并不茁壮地成长,部族里的女性教导她战斗技巧,指引她用削切白蜡木的匕首割破指尖,向执掌凛冬的卓霓女神献出纯洁鲜血,祈望祂的目光投射于这渺小的一隅; 随后,祭司便向“骄月”米尔德丽德祈祷,祝祷祂的魂灵力量能够庇佑这个新生的月亮之子。 或许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亦或是米尔德丽德真的注意到了她。 奇迹君临于一个夜晚,凛冬港无云无雨,恒星磁暴悬浮于地平线的尽头,呈现出绮丽的极光气象。骄月硕大而皎洁,薄云泛着亮光,星体周围环绕着一条银亮的星环带。 伏微从梦中醒来,遵循月亮的指示,离开了那座林中小屋,爬到最高的白蜡木上。 米尔德丽德,这位骄月的女神,从月亮的倒影中涉过湖水,为她带来变化与启示。 她的精神力在十岁时彰显奇异,宏伟力量饱绽而出,几乎荡平了整片森林。与此同时,这也导致异端团体盯上了伏微,她在十二岁时被迫离开凛冬港,被带往一处秘密结社。 这份事件档案被白塔尘封,至今仍然高悬于第七十八层的档案室。 综上,因为各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伏微的精神力总是充满难以逆转的攻击性。她花了远超普通向导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尝试着成为一位,温柔可靠、令人信服的安抚向导。 现在,这位号称战斗专精的向导感到有些苦恼。 她不能保证精神域被撕碎重组后,还能保持原样。 哨兵在少女怀中挣扎了一下,脱离她的部分束缚,在附近肌肤上胡乱地舔舐,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伏微四下扫视着,抬起纳撒尼尔的脑袋,让他将自己放下来;随后,靠着自己对这一层的熟悉,认命地拽着他的衣服,只是轻轻一扯,他就主动跟着她向外走去。 她将纳撒尼尔拖到了旁边的楼梯间里。 楼梯间与这里所设的通行电梯,是清洁人员、机械师、特定文员通行的地方。 这些人通常是从未经分化的普通人中选拔而来,抗拒与哨兵共乘电梯,楼梯通道就是为他们而设。 “小声点。” 少女堵住他的嘴唇,她的手指被炽热唇舌衬托得冰凉,像是没入凛冬泉水之中,一汪寂静之泉随之破碎。他用舌尖描绘临摹,仿佛亚瑟坚持不懈的舔弄,好奇而执着。 她摩擦着哨兵的下唇,翻出一点湿润的内侧。 “……笨死了。” 伏微感到一点诡异的快乐,如愿以偿的欣喜。在真理号上,纳撒尼尔用行动和规矩管教着她,而塞西尔向来扮演着柔情的角色。 他们比她年长许多,又将她从实验室中带回帝国舰队,天生有着一种强烈责任感,不知不觉间,纷纷以“监护人”的身份自居。 而她一直想要看到他们懵懂笨拙的一面。 这让伏微忍俊不禁,手中微微施加力道,让他低头往下看。 制服短裙被提了起来,露出毫无遮掩的大腿根部,修长而蓄满力量感,像是羚羊结实轻健的足蹄。洁白布料掩蔽着阴阜,她将裙摆随手塞进腰间,扶着纳撒尼尔脱下内裤。 “送你了。” 内裤被塞进了作战裤的口袋里。 她从不吝于释放善意,她知道他想要这个。迷醉芬芳在棉布中漫溢,每一个微细的孔洞缝隙里都堆积着属于伏微的气味粒子。纳撒尼尔隐忍地喘息着,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像狗一样前行,膝盖摩擦出耐磨布料被沉重碾压的声响。 纳撒尼尔低语着祷文,抽动着鼻子,重重嗅闻馥郁的发情气味,极力忍耐住想要扑上去重重吮吸的冲动,一段祷词收尾后,剩余篇幅便急不可耐地落回原处。 好想和她交配。 好想将她拖回巢穴里侵犯。 他只能想起这个,喉咙愈发渴水,仿佛在沙漠与火海中行走,需要以她的淫液填满。鼻尖渗出湿热汗水,哨兵垂下面部,让俊美面庞抵着她的阴阜,极尽淫秽地摩擦。 “命令我。” 纳撒尼尔声音沙哑。 “快一点,允许我。” 他毫无廉耻催促着,从喉咙中翻涌而出的喘息,剧烈得像是破损的风箱,裹满厚重砂砾与金属碎片,“求求你,我的公主…我的天使……” 礼尚往来,伏微回想着纳撒尼尔平时最喜欢的、从她口中吐出的称呼。 “骚货。” 她如此轻佻地辱骂着。 “让我看看……”少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扯过纳撒尼尔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指腹碾开哨兵湿润紧闭的双唇,粗暴地,像对待不听话的野犬一样扯出他的舌头。 一颗朴素的银色舌钉贯穿舌尖,在照进楼梯间的微弱灯光中,闪烁着锋锐光芒。 “之前还没有看见呢,一颗新的钉子。” 伏微迅速进入状态,向他递出古怪而轻蔑的一眼。 没人知道家世出众、声名显赫、如同疯狗一般的纳撒尼尔·希门内斯,私底下竟然是这副狂热痴态,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喘息着,富余分泌的唾液从唇角滴落,想象她淫水的味道,饮鸩止渴般的,有如蜜毒没过味蕾。纳撒尼尔一言不发,那双深金色眼睛注视着她,湿润,殷切,渴欲。 欲望不加掩饰,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好可怜啊,漂亮小狗。 “来,好好表现。”伏微目光飘忽一瞬,决定不逗他了。 她按下纳撒尼尔扬起的头颅,让他贴向那梦寐以求的乐园,甚至不用她动手,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靠近。 一道他唯一能接受的开胃甜点放在面前,奶油蜜浆被蛋糕胚精心包裹,只有咬开才能品尝到甘醇甜蜜,哨兵遵从内心的指引,紧紧托住她的臀部,仰起面庞,渴水般用力吸吮。 黑龙04(h) 和赛勒斯的克制温存不同,纳撒尼尔简直是在撕咬侵吞。 哨兵下颌凌厉紧绷,连带着颈部也浮起青色筋脉,一丝淫水黏连着滴落地板,落进那不断轻晃的虚影里。 她背靠墙壁,右手按着纳撒尼尔的头颅,拢起那干燥丰厚的发丝,时而轻缓,时而用力地摩挲着头皮。 一种含蓄的鼓励,一种不以语言表达的嘉慰。 少女紧皱眉头,唇角微笑的幅度变得平淡,纳撒尼尔能感受到这副身体正在抽搐,遵循某个节奏痉挛和发抖。 他掐住伏微的腰肢,将她往下拖拽。 伏微知道他能很好地承受她的重量。人类的躯体于这些饱受磨炼的基因战士而言,或许与一把链锯剑相差无几,只是他们需要学会柔情地掌握,学会控制力道和频率。 “唔…哈啊,待会就、乖乖的,跟我回去哦。” 舌尖进入得太深,几乎要填满半个甬道,赤裸裸地彰显着存在感。隐约的、快要被吃掉的恐惧感挟持着她,伏微轻喘着,正要继续开口—— “唔!” 尖叫被压得纤细,有些沉闷,被捂在了嘴唇之间。纳撒尼尔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磕绊,他无比急躁地舔弄吮吸,“没关系,”她安慰他,“第一次做爱总是这样的。” “多…咳,”伏微清了清嗓子,笼统地安抚,“多练练就好了。” 纳撒尼尔没有回答,一丝嘶哑粗喘从喉咙溢出,又如快速爬升的水泡般破裂。 他用拇指用力扯开遮蔽着穴口的软肉,使得细缝被拉伸扩开,露出一截湿红穴道,渴求插入般收缩蠕动。纳撒尼尔探出舌尖大口啜饮,仿佛饮用庆功时侍酒官奉上的珍贵甘酿。 坏女孩。他说。 他们的精神触角依旧链接着,这代表他们之间存在浅薄的共感意识,伏微能够读懂他的内心所想。 摩擦阴蒂获得的愉悦通过这条纽带传递到纳撒尼尔的精神域中,让他知道伏微爽得一直发抖。 你知道他们都想吃掉你吗? 纳撒尼尔含糊咕哝着,刻意磨平某个象征群体的称呼,仿佛正伏在耳畔低语,嗓音粗哑而深厚。伏微往下滑了一点,又被他重新抻直展开,灯光隐晦地勾勒出少女雪白的肉体。 “哦……”伏微忍耐着即将漫溢而出的呻吟,“他们打不过我。” 高潮近在咫尺,她脑子有点迟钝。 湿软肉道变得逼仄,丰润爱液被带动涂抹在膣腔,更多淫水在甬道深处温热积蓄。冰凉舌钉在刚才的抽插中被穴肉烘得湿热,坚硬质感一下下刮蹭着穴壁嫩肉,严苛击触那些并不清晰的敏感节点。 纳撒尼尔感受着她阴道内部淫水的喷溅,轻笑一声,声线含糊而朦胧。 谢谢,刚好口渴了。 他补上一句赞语,贵族式的,源于家族教育的恭敬礼节。 淫水奔涌而出,沿着大腿内侧像失禁般蜿蜒流淌,很快浸湿鞋袜。 伏微咬着下嘴唇,将其咬得软烂泛红,脊梁耸起又脱力,颤抖着发出一声绵长呜咽。 高潮如约而至。 淫水四溅而出,淅沥沥落到地面,连绵成串的滴水声回荡着,在这空旷寂静中显得淫靡而暧昧。 背脊从弯曲到挺拔,纳撒尼尔直起肩背,宽厚健硕,通体遍布奇勋殊荣般的陈旧伤痕,仿佛一尊巍峨耸立的巨人铜像,正从山脉之中如太阳般崔巍升起。 他伸出手掌,以一个极其轻缓的力度,抚摸少女轻颤瑟缩的后背。 “日安,伏微冕下。”纳撒尼尔说。 每一个拜会伏微的哨兵,都会在最开始送上问候。 远征哨兵是帝国最锋利的刀刃,他们远离泰拉,参与征服和归顺,只为统御捍卫银河而生。因此,他们的训练课程中少有礼仪相关,尤其是那些从基层被选拔擢升的哨兵战士。 在当时,赛勒斯·梅洛恩并未向伏微送上虔敬问候,尽管她并不在意。 这些无足轻重的、学问上的缺憾,曾使得他们多次陷入某些窘境,并且遭致诟病。不死者们往往寡言而漠然,多年的远航生涯铸出坚厚的心灵屏障,他们总是不以为意。 然而,那些出身高贵、优雅如高塔白鸽般的白塔哨兵却对此十分鄙弃,就像哨兵鄙夷未经分化的普通人,称呼他们为“Mute”一样。 自视甚高的蠢货。 纳撒尼尔在一次报刊采访中,公然点评道。 这让他的支持率短时间内下降,然而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支持希门内斯的本就是远征党派。 反击确有成效,高高在上的蠢货们对此倍感耻辱,甚至有议员参与进了对希门内斯的声讨。 然后? 然后他就顺手将那位议员一起揍了。 他将伏微搂进怀中,等待她从迷失中回神,拢住她身体的深色胳臂如同金属浇铸,坚硬而难以挣脱。纳撒尼尔用脱下的制服外套垫着楼梯扶手,抱着伏微坐在上面。 “感觉好点了吗?” 喑哑沉闷的嗓音,贴近她的耳朵发问。 她从失神中夺回神志,盯着纳撒尼尔英挺的面庞,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 哨兵像刚才那样轻笑着,将一根手指插进柔软甬道,软肉立刻裹缠上来,使之陷入其中。指腹反复碾压,来回地抽插,致力于抹平那些层迭褶皱,肉道在情欲的刺激中轻轻痉挛。 一些水液被粗硕指节带了出来,涂抹在腿侧,晶莹闪烁。 “我……” 伏微清醒了一点,她咽下多余的唾液,喉咙中滚颤着吞咽声响。少女摸了摸喉咙,从肺部吐出蕴蓄的浑浊气体,让声音变得更加清亮,“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她说。 “礼物?”他问,其中充满讶然,“你居然会给我准备礼物。” 在娱乐贫瘠的凛冬港,除了一些特定的祭典节日,人们几乎从不准备礼物。但是,小时候的伏微偶尔也会置备礼品,用丝带妆饰得完善而精美,送给纳撒尼尔和塞西尔。 通常会是死去的珍稀昆虫,或者她觉得最好吃的动物内脏。 “这次是什么?”纳撒尼尔发问,他对此满怀警惕和期待。 “希望不要是……”他顿了顿,“算了,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她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狡黠。 “你肯定会喜欢的。”伏微如此笃定。 联想到不久前那场性事,一种欲望勃然涌动着,将布料浸上一层淡淡水痕。少女拉下衬衣和裙摆,恢复上半身的完整,朝他勾了勾手指。 没能提前得到答案,纳撒尼尔“啧”了一声,轻松托起她的身体,宽厚手掌揉捏着饱满臀肉,让她夹紧双腿绞住他健硕的深色躯干。 这具S级哨兵的躯体强壮而英勇,金色纹身蜿蜒如蛇,令人垂涎欲滴。 “我们走回去。” 汗珠沿着喉结滚动,使得这片皮肤在紧绷中隐约泛亮,伏微用手臂紧紧揽住他的脖颈。温热气息拂动在那淡巧克力色的肌肤上,蒸出并不明显的暗红色泽。 他拉开少女笔直的双腿,肩膀微耸着,吐出一声叹息。 “我也很想吃掉你。”他补充道,“伏微,奖励一下你最喜欢的小狗。” “我最喜欢——意思是,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哨兵侧过脸,亲了亲她牵起的嘴角。 纳撒尼尔完全充血勃起的性器摩擦着泥泞穴口,被阴道吞进一小截,尝试往里进入。淫水被推挤溢出,硕长柱身徐缓地抻开那些皱襞,像是刚从锻炉里取出的刀具,滚烫而坚硬。 黑龙05(h) 基因战士与体型相配的粗硕性器,宛如热刀割开黄油般,插入闭合不住的双腿间,沿着那道缝隙镶入,在少女平坦的腹部撑出微微突起的痕迹。 阴茎肏进了最深处,毫无隔阂与遮掩,那源于强健肉体的炽热温度烧灼着柔软穴肉,伏微发着抖,更加用力地揽紧纳撒尼尔的脖子。 性器相接处随着抽插发出淫秽水声,一连串水珠滴落地砖,随后被靴底碾开了,向着前方形成一痕弯曲行迹。 治疗室就在不远处,大约五十米的距离。 “走……走快一点。” 她从喉咙里挤出凝噎般的指示,失重的下坠感将她架在半空,只有两条手臂撑扶着她的全部重量。 这是人类本性中最底层的恐惧,就像第一次登上远征舰船的记述者,眺望舷窗外无边无际的星海寰宇那样。 他们长久地注视着,思潮枯竭,惘然彷徨难以抑制。 对于未知的畏惧,对于新事物的畅想…… 它,或是祂,这难以用言语形容之物,散漫在这片静默世界,本就是指向玄虚深秘的符号。 我们凝望宇宙,寻索奇迹,而祂的存在便是一把刀兵,悬于我们头颅之上的剑刃。 当她第一次登陆舰船,踏上那漆成亮银色的备降坪时,曾经感受到某种,庞大而邃密的乏力。翠绿色的星体悬浮于远方,它很小,像是在装甲骨骼上落下的一粒湿亮粉末。 那是她的家乡,一颗名叫奥德莎的星球。 它被帝国纳入版图,成为万项冠冕中的其中一项,成为千万共同体中的其中一个。她明白这是征服,这些战士誓要夺回散落的桂冠,击退所有的恶敌,将救赎洒向星海寰宇。 在凛冬港的雪林,那个名叫莉兹的女孩也曾征服过麋鹿、山羊、野兔,一些填补饥肠的东西。 她和部族的战士们翻越山岭、淌过激流,踏过堆砌如山的猎物尸骸,雪隼羽尖擦过树梢的窸窣销声于山呼。 那是她学习狩猎时,被教授的第一课:你需要耐心,谨慎,和一点微不足道的勇气。 “会感到害怕是正常的,小莉兹。” 黑发的女猎人用匕首削着白蜡木,“但我看见了你内心的火焰。” “看看你的眼睛,多闪亮呀,你其实并不害怕它。你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血腥斗争,所以好奇充斥着你的心灵,你想征服那些野兽,就像你征服猎犬那样。” 她露出微笑,牵过女孩被冻得通红的手掌,将匕首放在小小的手心里。 “还有,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寻求帮助。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和拉斐尔一样,像只忧郁的小云雀——来吧,我来给你演示一遍,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意识的,伏微动了动手指,然而却只能握住空气。 她回过神来,张嘴咬住纳撒尼尔的脖子,指甲陷入那硬如钢铁般的肌肉,如同抓着水中浮木一样抓住纳撒尼尔,给人以一种贪婪依恋的怪异错觉。 “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他这样安慰着,然后将少女压向他,探索那个温暖巢穴。 空隙被完全填满,肉穴紧紧绞住试图拔出的茎体,“啵”的一声轻响,大量水液被带出甬道,洒在了砖缝之间,饱胀感尚未消散,又被重新填回原本的深度。 伏微从唇齿间挤出一丝哭腔,淫液浸湿臀后堆积的白色裙摆,渗透布料,将手臂晕出一层黏腻水液。 他看着伏微晕红的面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伏微,你真的……”纳撒尼尔哼笑着说,“非常敏感。” 性器拔出一截,被两瓣阴唇吮吸吞含,深红柱体裹满水液,在腰腹处牵出一丝水线。 纳撒尼尔将少女举起又放下,强迫式地拓开尚在高潮中的肉穴,换来一声没有被抑制住的高昂尖叫。淫靡液体从相连处持续喷出,圆润龟头破开痉挛推挤的穴肉,直直没入最顶端。 “好棒,小穴好湿。” 他用淫荡低吟灌注她的耳朵,使其淌满甘美欲望。 “一直在咬我哦。”纳撒尼尔学着她的语气调侃,轻佻中含着亵渎逗弄。 他走了几步,目标仍是治疗室,一路上走走停停,几次毫不收力地挺动,逼出连绵不尽的小高潮。 “哈……闭嘴,待会、唔,待会要你好看……” 伏微喘息着呵斥,微微耸起脊骨,在衣服下显出纤细的骨骼痕迹。 “我现在就很好看。来,看着我的脸。”他垂头,吮了吮她柔软湿红的嘴唇,诱导她抬起脸庞,毫不掩饰心中蓊勃的嫉妒,“是不是比他们更好看?” 她闭上眼睛,呼吸忽然停顿了一下。 “……你,”伏微睁开双眼,松开其中一条紧揽纳撒尼尔肩背的手臂,收回来,对准他饱满的胸膛扇了一巴掌,语气愤愤,“你的龙又把莉兹含在嘴里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愤怒,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中蔓生。 龙的口水!臭烘烘湿乎乎的口水!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弄在莉兹身上! 天空如帘帷般低垂,近得似乎将要淹没这片高原。莉兹被亚瑟含在嘴里,紧缩着两片纤薄的翅膀,一边抹开挂在身上的唾液,一边在她脑海里嚎啕大哭。 亚瑟用舌头卷着她来回舔弄,简直是在用口水给莉兹洗澡。 小精灵被舌头带倒,先是愣了一下,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反思一下,为什么莉兹知道你回来了就要到处乱跑。”伏微说。 “只能表明它很喜欢你,我没法控制亚瑟。” 很奇怪的,唯独面对这个问题,哨兵不知如何得体地作答,只好将目光移开,瞳孔迟缓地扩散,凝注在某一个虚无的点。他陷入沉思,微笑从嘴角绽现,无声絮语从心中蜿蜒,繁茂枝叶穿破重塑的心灵屏障,枯黄落叶落入深冷水泊,荡出轻微涟漪。 日光从高处而来,在被晾晒发脆的记忆画布中,唯有一副图案鲜艳如新。 “你那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伏微咬牙切齿,“第一次见面,你的龙就糊了我的精神体一身口水,你当时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控制不好精神体。” “现在要是还不能控制精神体的话,那我建议你——” 报复般的,她从下摆伸手进去,从腰部开始,抚触那些坚韧鼓胀的腰腹肌肉。 他锻炼得实在很好,温热紧致,富有弹性,仿佛战士力量的完美体现。柔韧触感从指尖传来,旁边硬邦邦的肌肉颤抖着,渗出一层细密热汗,润得肌肤愈发细腻光滑。 她曲指夹住,狠狠搓弄。 “跪下来,求我仁慈地治疗你。” 一声低沉轻喘从上方溢出,他抖了一下腰,滚烫鲜血透过皮肤涌动,绽出深而明显的青蓝色,含在穴中的性器变得更加坚硬,因那细微的疼痛而倍加兴奋,欲望难抑。 真的学坏了,但是好喜欢。 “求、求你,”纳撒尼尔喑哑恳求,“让我射出来……” 必须给他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钤印。伏微拽住纳撒尼尔的头发,迫使他送上面庞,纳撒尼尔意乱神迷,主动向她凑近,俊美轮廓在幽黯灯光中依旧难掩锋芒。 少女看着他,嘴角扯开一丝冷冽弧度,然后轻浮地、轻轻地,抽了他一巴掌。 “不要,我现在很不高兴,给我忍着。” 独属于她的私人治疗室就在几步之外,自动识别到使用者回归,门扉已然提前敞开。 淫水伴随着阴茎的抽出而离开阴道,在行经路上连成一段馥郁印记。 哨兵被用力捂住鼻唇,呼吸被蛮横地截断,他将性器重新肏进湿软小穴,感受软肉在空虚后骤然迎回快乐,殷勤而发狠地吮吸。 “哈、唔呃……” 纳撒尼尔腰腹发麻,差点跪倒在地。 黑龙06(跳蛋h) 一个提示:跳蛋,但是男用(不是后门) *** 尽管途中多有曲折,他们最后还是进到了治疗室里。 室内铺设了新的羊绒地毯,漆黑绒毛被重量压低,留下一片扁平痕迹。伏微摸了摸那峥嵘的犄角,推开纳撒尼尔的头颅,将衣裙收拾整齐,随后便要从地面爬起。 “别走……”哨兵咕哝着,揽紧她的腰肢,将面庞埋在少女温软的腹部。 他做出保证,“我回去就教训亚瑟。” 因为刚才的一通发泄,多日以来积攒的压力得到了宣泄,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这本就是将近无理的怒火,伏微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声调也跟着柔软下来,“给你拿礼物哦。” 亟待释放的性器脱离穴口,发出一声泥泞湿响。她走到书桌后面,抽屉被拉开摩擦的刮蹭声非常轻缓,治疗室的家具器械都有防震措施,避免让五感敏锐的哨兵感到烦躁。 一个妆饰精美的礼盒。 仅从包装上来看,没有被拆开使用过的痕迹。 浅绿色丝带从盒体上滑落,无声没入到茵草般的密绒中,被羊绒托举着,在壁灯下泛出一痕幽微反光。 用以防震的塑料盒中堆积着一些干枯花瓣,边缘枯脆,却仍然发散着一种细微而独特的复合香气……像是某种淫秽的腥甜,掩盖着琥珀调的香水。 伏微取出放在最里面的,两枚椭圆形的金属物体。 两枚体型小巧的跳蛋。 纳撒尼尔注视着伏微,抿直唇角,眉头隐约抽动着。他不觉得这是给她自己用的,见鬼!是谁教她使用这些手段?白塔?向导?那些该死的拷问官? 在这一霎间,他甚至想过给留在军团的塞西尔打去一个紧急通讯—— 她真的学坏了!非常坏! 鞋底踩踏的声响被羊绒吞没,皱襞蜿蜒纤长,从这一端到那一端。伏微捋了捋裙摆,在他面前跪坐下来,面上依旧微笑着,恢复了原本的温柔端庄。 “来吧。”她轻声细语,“让我看看适不适合你?”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呃……” 他将眉头皱得更紧,从唇缝间漫出一声低哑喘息,无形的精神触角解开衬衣,将他的手腕拉到身后,缠绕捆缚,限制了他从军队中学会的所有挣脱技巧。 “这样不好。”到了最后,他只能这样回答。 伏微垂下头颅,黑发拢在一侧,在他面前露出纤细而洁白的后颈。 “我觉得很适合你。”她非常认真地说。 精神之触一层层勒紧身体,逼迫他向伏微展示这具战士躯体的完美,灯光散下一束锋利亮光,将他们笼罩在内。淫水覆盖着硕长阴茎,摸起来有些黏滑,她试着比划了几下,很快就将跳蛋用透明胶带牢牢固定在茎体两侧,一前一后,一上一下。 “我觉得……这个。”他喘息着。 象征快感的美妙讯号跳跃在嵴骨相连的节缝,使得那山脉般的痕迹悚然发颤,在内腔中震颤出阵阵轰隆声响。 纳撒尼尔倍感难堪,却又因即将到来的恐怖快感而兴奋至极。唾液控制不住地沿着喉道下滑,抚慰那快要被烧到干裂的,嘶哑的发声器官。 不要装模做样了,你明明很喜欢。 恍惚之中,他仿佛听到伏微这样说道。 嘴唇被犬齿咬破,刺出一道斜长伤痕。源于希门内斯的高贵基因使得这道伤口迅速愈合,疼痛令他清醒,即使非常短暂。纳撒尼尔还在试图阻止,“塞西尔会更喜欢……呃!” 颤抖放荡的,仿佛注满痛楚的尖哑呻吟。 伏微松开控制器,任由它跌向地毯,被绒线所攫掠吞没。 真有意思,不是吗?她这样想着,伸出手指,轻轻抚触着面前不断轻颤的深色胸肌,使其撩起一段饱满弧度;又时而揪扯着那深粉色的柔软乳尖,曲指抠挖,令他发出支离破碎的淫荡呜咽。 最后,再用手掌勉为其难地覆盖,泄愤般紧紧抓住,让丰满皮肉盈满掌心。 少女贴向哨兵滚烫的耳朵,轻叹道,“果然很适合你。” “对、对不起,伏微,哈啊…我错了……” 他投降了,频繁耸动着壮实肩臂,不断地道歉、请罪,看上去快崩溃了。 骁勇强悍的指挥官分开双腿跪坐着,作战长裤被解开拉链,失去以往的威严英武,露出不堪淫秽的一幕。 过激的性快感冲击着思维表层,如同亚空间突如其来的以太风暴,将他往日无坚不摧的心灵屏障悍然击碎,理性被暴风倾轧粉碎,留下一地乱辙靡旗。 哭腔从求饶中浮现,像是被磨得很薄的,喘气般的凝噎。 伏微凑过去,打开他的唇舌,将柔软舌尖抵过去,品尝到一点即将散去的铁锈腥味。 她退出去,轻声安抚纳撒尼尔,然而,恶劣行径并没有就此停止的意思。沿着纹身蔓延的方向,指腹在那结实腹肌上抹开几道滑腻湿痕,收回手时,被不断弹甩的炽热阴茎蹭到了。 “好可怜。” 少女垂下眼睑,往下面瞄了一眼。 性液代替了润滑剂的作用,滑得像在丰沛黏液里浸润过。一丝白沫刚刚渗出肉孔,险些就被甩脱出去,水液蜿蜒,直至没入最底下那饱胀湿润的精囊。 他本该在跳蛋启动的瞬间立刻高潮,浑身痉挛地射出精液,然后像狗那样重新勃起。 思维指令控制着性高潮的开关,被制约者无法获得解脱。她现在对于这些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室内漫溢着过于充沛的情欲味道,浓郁的腥甜。阴茎被急颤的金属跳蛋带动着,小幅度地激烈晃动,纳撒尼尔被一同裹挟,不得不高高挺动着腰臀,将性器往她手里送去。 “摸摸我……求你……” 纳撒尼尔哽咽不已。 金属壳体持续地渗出细小的电流,一下一下地萦绕刺痛,让他遭受折磨,不停地痉挛发抖。 伏微将目光收回,大发慈悲,用手掌盖住滚烫发麻的龟头,借着淫液的润滑,按压那不断翕张的小孔,慢慢地摩擦。 哨兵坚实厚重的躯干,因这柔软手掌的淫乱抚触,仿佛忍受剧痛般不安地抽搐。液体在下腹累积聚集,是被重压催迫而来的透明尿液,伴随着满蓄欲发的炽热精液。 他的嗓音粗重而嘶哑,曾经她只在接触不良的通讯信号中感受过这样的颠簸。 忍耐到了极致,更为激昂的颤栗向着每一处节点扩散,愈发加深了这种失力感。 他被欲望轻而易举地击溃,纳撒尼尔伸出双臂,以他这巨人般的宽阔胸怀,揽住她柔韧纤细的身体。哨兵扬起颈项与犄角,将耳朵紧紧贴在她的腰腹,只为感受那孕育子嗣的、丰美宫室的律动。 尾巴甩在一侧,布满骨棱的尾端在空中焦躁摇晃,时不时重重击打着地面。 “我让莉兹去安抚亚瑟,不是让它把莉兹当成糖果的。待会,记得跟她道歉。” 伏微提醒说。 “我、我会的。” 精神丝弦被无数次拧紧,拉扯,弹跃,终于迎来心理上的崩溃。纳撒尼尔·希门内斯,这位名震寰宇的远征军指挥官哭喘着,深邃面庞上遍布软弱泪痕。 他再一次磕磕绊绊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甩开他的两条胳臂,蹲下来,托住侧脸,歪着头注视着这位远征哨兵。 然后,伏微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像摸到了心爱的小狗那样,十分满足地笑了。 “表现得很好哦。” 她说,“射出来吧,我原谅你了。” 另一处,无人的楼梯间。腥甜气味已经快要彻底散去,自动清扫机器人转动着底盘滑轮,按照治疗室传来的指令,尽职尽责地来清扫这片区域。 它扭动着圆润而流畅的金属身体,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一个障碍物。 这是一个非常高挑的“障碍物”,视角紧随着抬高,机器人扬起头颅。绿色显示屏飞快跳出读数,一行字符在无序中被连接成具体名称。 它赶紧退到一旁,为这位意外来客让路。 “以赛亚队长,欢迎您的到来。” 一位结束了巡逻任务的白塔哨兵。雪白发丝从耳边散落,深蓝色眼眸在阴翳中更显幽黯,他不发一言,只是低垂着头颅,注视着它身畔那横陈于角落的水渍。 残余气味幽然上升,飘荡在整个密闭空间。 “您的预约时间是……”机器人有点卡壳,系统显示以赛亚的预约日期在一周之后,预约向导是伏微。 他提前到来了。 以赛亚将它放到阶梯上,摸了摸它光滑的金属脑袋,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从楼下奔跑上来,蓬松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将鼻子凑近地面,呜呜叫唤着。 “看来兰瑟大人不在,我会立刻离开。” 他笑着说,“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 “兰瑟·佩雷斯内侍官正在休假期间,近期都不在白塔里。”小机器人表现得有些惊讶,这些高贵的白塔哨兵通常都不会理睬它们。 它尽责回答,“如果您需要与内侍官大人会谈的话,可以在一周后的精神疏导日询问伏微大人。” 以赛亚启开双唇,正要礼貌道谢,忽然感受到一阵紧绷感从腿上传来。他顿了一顿,无奈地低下头,萨摩耶正咬着他的裤脚,前爪用力扒住地面,拽着他往水渍边上靠近。 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无需语言的交流,哨兵能够在潜意识中读取精神体的心中所想。同时,这也是哨兵最本质、最纯粹的思想,纯真而赤裸,无法被人为掩饰。 “……我知道。” 哨兵轻声道。 我们去找她玩好吗?! …… 以赛亚失笑,蹲下来抱起拼命摇尾巴的萨摩耶,“不可以打扰伏微大人工作,坏狗狗。”他这样说着,和自动清扫机器人道过谢,将小狗打横抱在怀中,下楼离开了。 耶梦加得01 y e lu8.c om 祭司赛莱斯特告诉伏微,芬尼安人的才智取于汪洋海域,取于凛冬寒霜,取于孤月之辉。 她们祀奉卓霓和米尔德丽德,女神则回报以丰收、健康、福乐和安宁,传授她们行猎与纺织的技艺,智慧从凛冬港治下的领海发源,使得灵魂之海日渐扩展,直至恢弘无际。 芬尼安人天然便亲近众水,喜爱聆听海的声潮。 于是,当她睁开双眼,察觉自己正置身于浩瀚水波之中时,起先并未感到惊慌。这是一场超凡梦境,共同连系着两个距离甚远的心灵,他在梦中呼唤她的名字,引领她来到此处。 它被称之为清醒梦,是向导精神力量的别样体现。在白塔召聚学徒,令其倾听导师教诲的讲会中,温多林曾经多次分享过这一使用方法,它被后世广泛流传,但甚少有人使用。 伏微稳住脚跟,抬起双手,扶在围绕水中石道的栏杆之上。 若以“梦境”概括这处厅堂,未免也太过笼统了。这里与其说是虚假的梦中世界,更像是谁的精神图景……她粗略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密室。 准确来说,是一个充满水域的、广阔无垠的密闭空间。 然而,这间密室的陈设相当奇异。 墙面被漆成银白色,汹涌海水没过腰际,数百枚照明球高悬于厅堂两侧,纷纷散发莹润光芒。 而在室内约莫五层楼高的位置,四周拱壁则铺设方形天窗,彼此间隔井然,愈往上便愈收束,直至堆砌出一根近似尖锥形状的穹顶。 如同一座拙劣仿造的白塔。 通往外界的每一条通道都被钢铁阻隔,也没有能够以双手触及的门窗。只有一条由岩石砌造而成的朴素石桥掩于水下,托举着她的身体,给予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伏微默不作声,她知道这是谁的精神图景。 她握紧栏杆,沿着石道规划好的路线,向着前方走去。幽深寂寞冲刷着墙壁,被浪潮裹挟着翻卷而过,又重新回到她的身畔,随着水波流走,融入到一望无际的漆黑深水。 无尽波涛从空旷大厅回荡传来,拍打在根根廊柱之上,过处皆有苍白泡沫。海水淹没到她腰部以下,非常冰冷,仿佛温暖在此处遭遇衰灭,让所见一切都变得寂静荒芜。 按照常理来说,密闭的空间里不会拥有这样激烈的海浪。 除非是,有什么体型巨大的……活物,正在水底迅速游动。 梦境不会让她失温昏迷,也不会让她离开这里。 如果是用游戏世界来形容的话,这地方就像是一个做到一半就被弃置的半成品,内部陈设精妙绝伦,外部场景却根本没有加载增补—— 只能说明,造梦者被困在了这里。 海潮愈发汹涌,不断推挤着她的步伐,催迫她往前走去,而愈往深处行进,深水也愈发可怖。 没有驻足的余地,伏微只能一直往前走,很快,她看到了一座巨树。看更多好书就到:huanhaor.com 一根从幽邃黑暗中生长而出的巨木,破开水浪,令硕大树冠蜿蜒而出。这是那根尖锥穹顶的正下方,远离那些代表非凡科技的照明球,却温暖而明亮,与冰冷海水格格不入。 日光从晶片中凝聚洒落,微渺烟尘绽现于光柱之间,这片水域被照耀得碎影斑驳。 枝条生发着无数青翠绿叶,上面搭建着一间小小树屋。 “奚夜……”伏微将目光投向那幽黯深水,“你在吗?” 没有回应。伏微的声音被拱壁推回,使得回声融入那浪潮声中,变成夹在浩荡水声中间的,极其细微的一丝。她收回视线,迈开步伐,这一次则更加艰难了。 好吧。 少女弯曲双膝,一手紧紧握住玻璃栏杆,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与水面接近的高度,半蹲在石道之上。 清醒梦通常不会维持很久,时间所剩不多。她将手指伸进水中拨弄,时不时向下张望着,盼望水底那只闹腾的小东西能够听到她的呼唤,游上来寻找她。 “耶梦加得。” 伏微喊出它的名字。 这需要耐心等待,毕竟耶梦加得的感官很差劲。不过,说到耶梦加得和它的主人,这真是一个奇迹,和拉斐尔一样,是仅次于伏微的举世奇迹。 奚夜出身贵族,他的家族以哨兵居多,并以盛产蛇亚目而闻名。 没错,之前见过的那个奚午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两个人大概相差……伏微算了一下,五岁? 当她从研究院接手奚夜的时候,阿兰德将一管注射剂交给她,莹蓝色液体流淌其中,然后告知她: 他们央求你的好话不必听从,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奚夜非常特殊,也很难控制,如果觉得他难以使用,就把这管东西注射进去。不用担心奚夜会挣扎,他…… 阿兰德用了一个词语,“他像个人偶。” 这是什么?伏微把玩着手中的针管,下意识地问了一嘴。 S-581。阿兰德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 能让他无痛死亡的剧毒化学品,安乐药剂。 伏微应答了研究院的请求,将奚夜带了回去,养在她被单独划出的宿舍里。 在这一段以月份为计算单位的时间里,奚夜残余的视觉、听觉、味觉和发声能力彻底退化。她并未放弃,而是极具耐心地教导他,让他学会了像真正的蛇那样用犁鼻器读取信息,也学会了,“奉献自我的价值。” 他们这样说着。 多么冷酷的评价啊,伏微心想。 奚夜之所以卓越出众,正是因为他源于神话的精神体,尘世巨蟒“耶梦加得”。 听阿兰德说,在奚夜出生之时,耶梦加得就已有所显现——它正如传说中那样,甫一落地便快速成长,且饥肠辘辘,永远不知饱腹,对任何事物都怀有将其视作宴上佳肴的贪婪欲望。 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一位向导能够控制住耶梦加得,研究院曾与圣堂会商,建议处死奚夜。 这项计划借鉴于那则不知真假的文献传述,模仿奥丁的计谋,尝试将围绕中庭之蛇投入死亡的怀抱。 但它最终未能实施,因为都主教为他求情,这又是牧首的意思。 他们思虑许久,难以决断。 最后,研究院决定将奚夜监禁在一座偏僻高塔中,提供仅能维持温饱的食物,静静等待奇迹的到来。 她现在看到的这个,就是对那座塔的仿制。 后来奇迹果真到来,伏微被带往真理号之时,耶梦加得和奚夜的联系被人为斩断。这项手术史无前例,首次实施便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被分为了两个半独立的个体。 不过,古话不是有个成语“藕断丝连”吗,耶梦加得和奚夜依旧有着精神上的联系,奚夜可以离开禁区,回到圣堂; 但耶梦加得需要一直待在那里,以首尾相衔的姿态,环绕整片被邪灵污染的无人禁区,作为第一道要塞防线,抗御黑海之中的堕落生灵。 伏微垂下眼睑,漆黑水面支离破碎,在无数光块中清晰倒映出她的面容。 巨树枝条在无风的国度摇曳,一片绿叶从枝梢脱落,无声坠入水面,被浪潮卷向她的方向。 海浪变得更加汹涌,渐渐聚成巨大旋涡,仿佛火焰被加以灯油,增补怒焰;巍峨廊柱不堪一折,幽影破碎,唯有树冠之侧安宁如昔。 她将指尖抽出水波,短暂地感觉到了脊梁发麻。一颗水珠被挥洒向冲刷石道的潮水,顷刻间便被吞没,拖拽向无底之渊,璀璨金色如太阳般盛怒上升,这里一切皆为渺小山脉。 它在水底凝视着她。 耶梦加得02 在凛冬港,乃至诸海的暮色中,当光芒从众水的轮廓上褪去时,海面将转变为漆黑。 现在亦是如此。深渊之底难以窥伺,她握住护栏,静静伫立,等待水域被另一种更深的黑色填满。 “大人。” 一道声音连系上了思维链,引导她往树屋走去。 “奚夜?” 伏微问了一句废话。 “……是我。”奚夜低声答复。 将将成型的浪潮在一轮冲击中破碎,没入浪花与浮沫,他从树屋中缓步走出,踏入那条石质阶梯,凌乱短发披在后颈,显然很久未曾修剪。 哨兵看向伏微。因为视觉的退化,奚夜的原生眼早已摘除,电子眼深陷眼眶,闪烁着薄雾般的幽紫光芒。 “是耶梦加得。” 他说,“是它制造了这次……梦境。” 伏微向着下方凝望,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深色。 耶梦加得从石道一侧破水而出,带出巨型喷泉般的下落水浪。它扭动巨大可怖的头颅,探出信子,使其寻觅熟悉气味;双颊则翕动着黑曜石般深邃锋利的刺状鳞片,仿佛幽深熔炉之中锻造而成的繁茂刀兵。 严格来说,耶梦加得现在还是条小蛇。 它仍在成长时期,需要更多、更营养充足的食物,对这副庞大躯体加以增补。它甚至在精神图景中主动缩小了体型,避免对主人的精神域造成重负,即使如此,也相当恐怖了。 伏微呼唤它,“到我身边来。” 她将精神之触延伸出去,凝聚成实质,像抚摸猫咪那样,轻轻摸了摸耶梦加得的头颅。 巨蛇当即停止舔嗅空气,挪移着因重量而累赘的身体。因为它的横冲直撞,几根固定厅堂的雕花廊柱随之倾倒,半根光秃秃的石柱孤独矗立,石块落入水中,被重力扯向深渊之下。 少女拧紧眉头,退开一步,海浪狂躁而迅猛,不断冲刷着腰部。 “它是不是有点生气?”伏微谨慎询问。 奚夜踏上石道,朝着伏微快步走来。 他应该是刚从战场中离开,回到工事堡垒进行修整,着装仍然保持着整洁利落,严谨遵守着一位精英列兵应有的规格制度。 一枚经过咒文护持与严密塑封的护符漂行在水面,链条勾扯着束带穿孔,与一些随身携带的零碎工具相互碰撞着,融入潮水的激昂韵调。 只是几个呼吸的间距,奚夜就已经贴近了她的身侧。 “因为回归在即,它渴求您的抚慰,最近一直狂躁不已。” 哨兵回答道,然后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当他伸出手时,伏微首先感知到的不是皮肉的温热,而是半指手套的细腻质感,依稀能够辨认出其下凌厉锋锐的骨骼痕迹。 随后,指尖搭在手背,施以稳重而妥帖的力道。他并不温暖,冰冷血液灌注在每一条肉中枝杈,仿佛雪屋垂下的冰棱被机仆切割,再交由铸造间的机械技师塑成了这副手臂。 奚夜看向她,一次无言的询问。 照明球靠向这片水域,躲避着耶梦加得庞大的躯体,铺成一条通往树屋的明亮光带。哨兵移植的机械眼在灯光下阴晦闪动,也许是在录入并储存她的面容数据。 他们有六个月没见了,就连梦境也少有。 她感到失落,也感到欣慰,同时发现某样巨大的变化正在这具载体中孳生,并为未来的繁盛茁壮埋下伏笔。 伏微索性反握回去,用力掌握住这只手掌。 这使得奚夜有点不知所措。他愣在原地,贴紧唇线,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则随时注意浪潮的动向,由她牵引着往树冠中走去。 “你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会给你做精神疏导。” 她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哨兵的指尖轻轻抽搐了一下。 “我,”他反应得有些迟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奚夜,你想出去玩吗?我是说离开白塔。”伏微锲而不舍,“我们可以去游乐园,你知道吗,最近巢都开了一家全新的、运用了最新全息科技的游乐场!” 她像是对此了如指掌,用另一只手认真比划着。 “来嘛!来嘛!” 奚夜顿了顿,将她拽向自己,避开那道迎头劈来的海浪。 这位青年——不,若仅以外在容貌来描述,他现在仍是少年,如果让奚午与他共处一室,想来是序齿难分。这位年轻的哨兵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面容,在那冷峻面庞之上,罕见露出一丝笨拙微笑。 真可爱呀,伏微满足地想。 “好的。”奚夜顺从无比。 他端详伏微递出的语言触角,自觉无法进行填补修饰,便将其完整无缺地植入自己的修辞韵脚,递还给她。 他没有想要的,也从无娱乐之举,他只需要最基本的生存条件。 如果她觉得他会喜欢这个,那他就喜欢这个。 “我想去游乐场。”他想了想,又补上前提条件,“和您一起。” 就在这时,兴奋暂时熄灭,耶梦加得冷静下来,不再撞毁廊柱与拱壁。 这座高塔厅堂损伤惨重,尽管它本就朴素,除去雕花外便再没有其他雕琢,但如今更显孤冷荒芜。 精神体是哨向内在心灵的具现化,所以耶梦加得的行径必然掩藏着某种愤懑。它忽然之间变得安静很多,将身躯遁入深黑水下,跟随着他们的步调,只将头颅伏在邻近水面。 “嗨。”伏微跟它打招呼,“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巨蛇先是扬起脑袋,然后又重新埋入水中,模仿人类的“点头”动作,表示肯定。它觑着奚夜的神色,悄悄游近了一点,发声器官震颤不止,声波震荡开来,在拱壁之间隆隆回响。 实在是难以想象,耶梦加得居然会发出这种……仿佛撒娇般的声音。 这代表它真的冷静下来了,不再具有攻击性。 伏微不准备强制抚慰耶梦加得,它需要学会自我稳定。因为耶梦加得的特殊性,她不会一直待在它的身边,但也绝不会弃之不顾——她可是亲手把这条小蛇养大了呢。 为了让奚夜不被回收,伏微做了很多功课,有兰瑟作为练手经验,其实并不困难。 育儿指南在提点她需要鼓励孩子的同时,也告诫她不能过度溺爱,否则前功尽弃: 只有离开舒适的摇篮,它才能成长为真正的环绕中庭之蛇。 她思索着,将目光从耶梦加得身上移开,轻轻吐出一口气。水域得以平复,重新被静谧包裹,耶梦加得奋力靠近伏微,使得波痕如皱襞般辐射而出,轻缓扩散开来。 “还有一点时间。” 伏微粗略估算,这回终于能够轻松地拔出裤腿,迈出步伐,向着树屋进发。她拽了拽奚夜,让他快点跟上来,进行一场小小的,对于日后安排的谈心会。 “我们来……呃。”她被迫停下脚步。 峥嵘蛇首停在面前,璀璨金眸仿佛烈阳攀升,又似火焰困守其中。 只是放大检视后,这副尊容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伏微伸出手,抚触它身上那厚重的鳞片,一座广阔的,将近无际的海床随着深渊上升。 水痕蜿蜒降落,从黑鳞夹缝间改道,接连渗过那些盘绕环复、牢牢黏附在它躯体之上的水生植物。 耶梦加得03 日光渐渐稀疏,穹顶变得黯淡。翠绿色的巨大星体从薄雾中浮现,逼临上层大气,宛如一幅被投放大地的叁维图景,两层星环轨道闪烁幽冷光芒,几乎要倾塌下来。 是奥德莎。 伏微用力将它推开。耶梦加得顺着这股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遵从主人的意愿,远离了巨木树冠,重新将蛇首埋入水波,凭借暗流的掩饰,盘踞在这片浩瀚水域中。 “好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剩下是我们的时间。” 水浪趋于平缓,推动浮沫与碎石,将其妆饰于暗蓝浪尖,在灯光的灌注下折射出耀眼光辉,像是月亮涉水而来。 他们踏上石质阶梯,没有进入屋内,而是在原地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由白桦木作为框架,累加建造的树屋。或许可以称之为巢穴,因为这里布置得舒适温暖,珊瑚枝杈、贝壳、海星,这些零碎的小东西堆砌两侧。 “上次来还没有看到贝壳。” 她捡起一枚,语气中不无惋惜,“要是能带走就好了。” 在泰拉的夏日暴风季,在雨水泛滥的时日,泥泞雾气将无时无刻笼罩着巢都。 这段时间里海岸盛况不如往常,潮汐倦怠褪去,嶙峋礁石露出水平面,地平线被潮水和云层打磨得极薄,黑蓝而冷寂。热闹在此处被抹消隐形,月亮却始终如一。 奚夜低头看着,不发一言。 他不擅言辞,就连发声能力也被剥夺,用古人类的话来说,他如今正是一个残疾者,一个聋哑人,一个废人,除了与耶梦加得共生外,他根本毫无价值,其实早该被销毁回收。 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她从这座高塔里拯救了他。奚夜蹲下去,跪在那些柱子般宽阔的枝杈上,将所有贝壳拢在掌心,然后倒进伏微的外套口袋。 “黑海里有很多,未经污染的贝壳。” 哨兵说。他的语句断续干裂,即使已经极力藻饰,彼此黏连还是干涩非常,并不像之前那样顺滑,但诚朴真心在这笨拙中清晰可见,“很漂亮,我会带回来的,很多。” “是礼物吗?送给我的?” 少女掂了掂被装满的口袋。 这里面也有灰色的,其实并不漂亮。奚夜困守在这座塔中,黑白灰是童年与少年时期最常见的底色,当他第一次见到红色,见到蜡烛绽出火光时—— 那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伏微特意买的蛋糕。她回头呼喊奚夜过来,却发现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 这是火。 伏微指了指蜡烛,那丛缤纷的蜡烛森林。 它不会伤害你的,只是一个装饰品。我给你切蛋糕怎么样?巧克力味的哦! 少年不言不语,只是用灰紫色的瞳仁静静凝望着她。他们僵持了很久,就在伏微想要暂时将蛋糕放回冷冻时,奚夜轻耸脊梁,像只野兽那样,匍匐着爬了过来。 他的世界是相当安静的。 用于通讯的精神触角只与身处泰拉的伏微连系,只执行她传达的命令,只作为她一个人的杀人工具,高效,精英,沉默。 一柄散发力场的锋锐长矛,一条坚冰所铸的迅猛毒蛇,驻守禁区的列兵们用寥寥印象概括这位黑暗哨兵,并对其发散无边想象。 奚夜从不和任何人汇报战术、共议战略方案,他从来孤身一人。 在伏微抛出的提问之下,他犹豫片刻。 这算是礼物吗?它既不珍贵,也不非凡,她应该见过很多,可她还是收下了。奚夜端详着她面上的惊喜,缓缓颔首,用气声般的低沉嗓音回答她,“我会送你更好的。”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伏微扬起眉毛,摸了又摸,似乎十分爱惜的模样。她想起还未完成的事情,让奚夜在坡道上等候,而自己则钻进这小小的树屋里,从随意摆放的木箱中找到软垫。 谈心会! 她兴冲冲地提着软垫钻出来,拍打灰尘,在星光下仔细铺好。 夕阳遁入天际线,晨昏在这段时间短暂相交,夜幕即将到来。高阔穹隆染上深紫与淡粉交织的幽光,星环凝滞在这一个高度,荧光渗破云层,在群星间奋力闪烁。 伏微坐在石梯上,惬意地并拢双腿。 奚夜在她身畔拘谨地坐下,修身作战服紧绷着他那纤瘦的躯体,临走前匆忙披上的宽松外套又将他笼罩在一团蓬松黑雾里。 他嗫嚅半晌,直到下定决心,率先启开双唇。 “我……”奚夜边想边说,“您找到接替我的人了吗?” 等他反应过来时,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在离开泰拉之后,他与伏微的交流通讯大多是与军事行动相关的指令,阶级森严,他已经快忘记要怎样和她像朋友那样聊天了。 少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托着脸,侧过头安静注视着他。 机械眼在军团中大受欢迎,它脱胎于机械教技师之手——那些信仰机械的自戮者,使得血肉之躯从此变成另一件精密器械,摆脱凡胎的桎梏,在战场上精准索敌,大放光彩。 她望着那阴燃的深紫眼眸,某种崭新感情正在其中酝酿。 奚夜察觉到了。哨兵在一个停顿之后偏开面庞,似乎感觉有些难为情。 “当然。”伏微咧开嘴角,“阿娜丝塔会接替你的职责。” 气息在胸膛中震颤,一种略微的不安。他当然知道这个人,黑暗哨兵阿娜丝塔西夏,没有姓氏,只有一个漫长的名字,一个被下沉者赐予的,具有蛊惑意味的神赐名。 “我在堡垒修整时,听说她险些让您受伤,这件事是……” 他不想去质疑她的决定,便将疑惑咽下,令它在下坠中缓慢溶解。然而,在等待它走向衰微的时刻里,他还是忍耐不住,那个时候被压下忽视的恐慌卷土重来,深深折磨着他。 和阿兰德同样的理由,伏微愣了一下,“啊,你说这个?” “一个误会。我们只是在模仿跳楼机……他们太紧张了,阿娜丝塔把我保护得很好,我完全没有受伤。” 还玩得特别特别开心,阿娜丝塔万岁! 她伸出手掌,托起奚夜的面庞,示意他枕在自己大腿之上。细碎黑发遮住眉眼,哨兵抿住嘴唇,显然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乖乖地靠了过来。 “对不起,”少女抚摸着焦躁的哨兵,“我没想到你会知道。” 奚夜收拢肩臂和双腿,避免给她造成重负,蜷成长手长脚的一团,然后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将泛红脸庞埋在伏微外套遮下的阴影里。 看不到伏微的脸,或是因为身体被熟悉的气味所包裹,让他得以从惶恐中放松下来,松出一口紧绷的气。 “您无需向我致歉!”他急切道,声音因慌乱而扩大了一些。 奚夜哽咽了一下,原本平缓的声调变得皲裂破碎,不过,这令人惊异的发颤在调整后很快停止。 只是声音还有点沉闷,如果仔细听,能够辨认出一些可怜沮丧,“只是……我很担心您。” 亚空间散发的力场影响着在禁区搭设的通讯塔,通讯连线总是遭遇干扰,奚夜不能用常规通讯手段与她联系,也不能主动发起精神联系,只能被动等待新的命令。 谣言可怖,说不定在距离泰拉更远的地方,已经传成了“启明星被摔死了”这样的话…… 可怜的,没有安全感的小蛇。 她眨了眨眼,终于感到淡淡心虚,手指拨开碎发,揉捏他因基因特征而略显尖锐的,像是精灵耳一样的耳朵。它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滚烫,仿佛隔着陶钢熔炉,抚触焚烧的火焰。 *** 在思考番外篇怎么写,如果喜欢的话请在评论给心选嘉宾投票(?) 1,纳撒尼尔&伏微&塞西尔(提前出场的小哥哥一枚),真理号的日常 2,哑巴奚夜学说话 3,军校篇提早放出(如果没选上就放到后面写),校庆之反转咖啡厅~穿着女仆装为启明星大人服务吧!以及,营业额最高的班级可以和伏微大人约会哦(已经过伏微大人同意) :。不是,所以是全班一起?约会?? :对^^ 座天使01 他们静坐了许久。 清醒梦持续的时间总有极限,就像一抹银壶中流注飘散的泡影,辐射气层中即将逝去的尘云。伏微安慰了他很久,极尽所能地疗愈着哨兵战士那因分离而孳生孕育的焦虑。 她言简意赅,“我会和阿娜丝塔一同前往乌玛。” 乌玛,若它诞生于记述者的笔杆,填补以无数华美韵脚,那应是“光辉闪耀之地”。 在乌玛的表层世界,在那为数不多的高原地带,归顺战争扫平了大片尖刺山峦。山嵴中疮孔众多,都是矿石被采挖的痕迹,人类文明在这壮丽山脉中留下的损伤疤痕。 在很久以前,伏微曾经来到过这里。 乘坐真理号的穿梭机,和先锋部队一同空降抵达。她也应该有所耳闻,亲眼见证,但穿梭机带来的副作用,使得她……差点在机体登陆的那一刻晕厥过去。 奚夜咕哝了一句,非常模糊。 “什么?”伏微没听清,想了想又捏住他鼻子。 呼吸停止了,他屏住呼吸,让残余氧气充盈肺叶,默不作声地顺应她的顽劣。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决定,奚夜困惑不已,眉头紧皱;同时,又隐约地表达出了一种别样的担心。 “这里战况不太好,你——” 他顿了一下,换上更为尊敬的称呼,“您不该来这里的。” 在邪灵侵蚀这颗星球,腐化并屠杀了所有原居民后,带有乌玛前缀的诗歌被付之一炬。 从亚空间之门流窜而出的辐射浓雾遍布山脉,使得冰川般的淡蓝被腐化为幽寂黑蓝。无论何时,每一支传向乌玛的通讯频道都满溢着癫狂呓语,数条蚀刻星环随之增现: 堕落特征的外在具现化,象徵这颗星球已被邪灵纳入手中。 乌玛被正式列入禁区。 帝国派遣列兵和牧师前来压制污染,重型火炮和暴风爆矢枪喷吐的光焰胜过星辰光辉。战役愈发艰难,驻守此地的哨兵深觉苦痛,随时都有可能迎来基因链的腐蚀熔断。 “这里很危险?你在担心我吗?” 群星亮光逐渐隐去,如蜡烛渐熄。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厅堂边缘正在泛出白色,仿佛正有一层洁白颜料向内晕染,她将精神之触收回来,漫不经心地向下投去一眼。 时间到了。 然后,她再度看向奚夜的双眼,一环光晕闪动着。他这次没有选择避开,而是与她安静对视,伏微终于看清了那隐现于静谧尘雾的幽紫,阴冷燃烧的紫色火烛。 他似乎很紧张,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内侧。那里有一处很小的,被獠牙咬破的缺口。 “嗯……”奚夜用气声回答她。 他的语气明显变小了,迟疑,滞缓,底气不足。知道她的决心之后却急于否认,以至于招致责问,这让奚夜那英俊面孔上满是彷徨无措,只是五官的冷峻阴郁冲淡了这种茫然。 这是僭越,他是伏微的杀人工具,仅此而已。 “我绝无任何僭越之想,只是……” 只是这里很危险,我不想让你来。他在心中暗自补充。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不过,我知道你心里偷偷在想什么呢,坏小孩二号。”不愧是基因兄弟,他们共享同一副基因谱图,一个活泼,一个沉默,但共同之处是狡诈又可爱。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总之先道歉吧。 伏微半开玩笑道,“我是向导,这就是我必须来这里的原因。” 她扶起奚夜,让他跪坐着面朝自己,奚夜俯下脊背,像毒蛇垂下头颅,这样他们视线持平的高度就差不多一样高了。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伏微换了个姿势,双膝紧贴巨木枝干,大腿向上抻直,双臂则伸直穿插,从肘部曲折,将他整个人搂抱在怀中。 这样一来,他能嗅闻到的气味就更加浓郁了。 在精神图景里,但凡缺失,皆会回归。奚夜的五感从未像现在这样敏锐,少女柔软的躯体,鲜血奔窜的滚烫枝干,腺体散发的微涩气味,变得清晰,深刻,如同一则紊乱烙印。 灰白浮沫向着巨木漂行,梦中世界在分崩离析。 耶梦加得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矗立四周的破损廊柱化为泡沫,共归洁白景象。 他慢慢矮身下去,仿佛一尊被烈阳融化的雪人,衣袍下摆轻轻晃荡,冰冷蛇尾将她层层缠绕。 厅室倾塌,廊柱衰毁,清醒意识撕扯着奚夜,逼迫他离开梦境,重归幽寂黑海,但他不想松手。哨兵遵循记忆,尝试模仿那据说绝对令人心软的,犬科的撒娇手段。 “我知道了,到时候,您能准许我担任护卫吗?” “还有,我会在一个月后回到泰拉……我想去巢都的游乐园,和你一起。” 奚夜恳求道。少年挺直背脊,扶着她的肩膀,将脑袋轻轻埋进去,学着小狗那样急切地磨蹭,黑发披散在她纤薄的肩部,发稍一下下擦过脖颈,带来一种不太明显的瘙痒感觉。 伏微扯了扯嘴角,努力克制住那股不住上翘的笑意。 有多少人深深忌惮于这毫无笑意的森冷面庞?有多少人惧怕他在战场上高效屠杀的英勇残忍? 可是奚夜既不冷酷,也不暴戾,他只是一条嘴巴很笨的小蛇而已。 “没问题,我……” 她止住忍笑,唇角翘起浅浅弧度,正要轻拍他的后背—— 就是这一霎间,仿佛一朵娇艳睡莲从暮色中浮现,露出璀璨真容那样,突如其来的光束在视野所及之处炽烈绽放。 它吞噬了所有光景,但仍未迎来终结。 滴—— 一颗露珠沿着叶片滑落,在叶尖处蓄成汩汩水流,伴随圣歌一同融入这庄严景象。 黄铜拱门高耸此地,鲜花点缀其间;空旷走廊向着前方铺展,日光落入其中。 在缤纷花园,在树影笼罩的地方,一座演讲台默然伫立。面容模糊的乐师,身穿洁白长袍的唱诗者,身披斗篷的修女神父,他们齐聚于此,为同一支祷歌辉煌吟唱。 然后,他们忽然停下了歌唱。歌声消弭,他们在门廊中消失了。 剩余的歌声,还未离去的歌声,被妆饰拱门的彩色玻璃加以增色润饰,聚成一团灿烂的光影旋涡,乘着微风上升,指引她抬头仰望。伏微抬起头,注视高悬的太阳。 呃,或许确实是“太阳”吧。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四条银白巨轮宛如环带般环绕着躯干,遵循特定的频率缓慢轻旋。在那近乎血肉质感的巨大圆环之上,整齐排列着无数神圣之眼。 而在圆环的最中心,则由一颗最大的深蓝色眼睛充当躯干,它静静悬浮在天空,时而轻眨眼睑,就像在思考一样。 座天使,最初的座天使形象。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难抑,即使它是神圣的,但伏微并不觉得害怕,正如她克服了对永恒和黑暗的畏惧。座天使正在下坠,那些环带频繁运动,扩散出极其细微的震颤声响。 她收回视线,缓步向着门廊走去,走向尽头那座简朴教堂。 座天使02 他在升降梯上望了下来。 “莉兹。”伏宁坐在升降梯上,那是一面银亮的金属平台,堆着少许尘埃。他喊出她的名字,但是并没有欣然起身,他在观察,隐晦而细致。 “怎么了拉斐尔?” 一进到教堂里,伏微立刻表现得不同了。 她不再绷着神经,也不再维持端庄形象,只是听见哥哥的轻柔呼唤,便循着方向的来源跑过来,在一层层书架中到处来回翻找。 就像一只故意搞破坏的小猫。 “拉斐尔!我找不到你了。”她渐渐靠近升降梯,但显然找寻无果。伏微拉长声调,佯装着急地大喊,“我们最好的拉斐尔在哪里呀?” 伏宁笑了一下。 “我在这里。” 他无比纵容,将诗集放回书架,与那薄窄空缺恰好嵌合。白色斗篷披垂在地面,青年从升降梯上走下,皱襞随着他的起身而缓慢拉伸,直至长袍逶迤垂落。 一只座天使从伏宁衣袍下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伏微。 它很小,外表也更为奇特,四条轮子披覆着不该存在的洁白羽毛,使得一些神圣之眼被遮蔽,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怖了。 “拉斐尔!” 少女伸出手臂,将它搂进怀中,圆环被挤压得向内曲折,触感非常柔软。 她快步走向等在前方的伏宁,顺手将拉斐尔托举起来,将面庞埋入那松软羽毛,但不至于压迫到眼睛。拉斐尔眨动着眼睑,飞快地将那些轮子聚拢在一处,以便让她拥有更加舒适的体验。 她咕哝着,“我们宝宝。” 伏宁偏开脸颊,当做没听见。 她抓住他垂下的衣袖,将布料攥成一团,向外轻轻拉扯。这位年轻的牧首端详着她,希望从那神采奕奕的面容中寻到蛛丝马迹,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我还有报告要写。”伏微催促,“来吧,家庭会议。” 两个星期。伏宁在心中思索,然后与她一同离开厅室,到花园里去。那双深蓝瞳仁里依旧闪烁着某种执拗疑惑,不过这无损他将近浩瀚无穷的智识光辉。 歌声重新飘荡,这些吟唱似乎是一种无形的撑持,使得巨大座天使不再下落,梦境得以延续。 伏宁跟在她身后,语气轻缓又温柔,“你有两个星期没有联系我的梦境。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们两个就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分离,我很担心你,伏微。” 啊。 她不想解释,于是掩饰般地大声咳嗽着。 “我最近很忙,白塔高层在一直吵架,因为乌玛爆发二度污染的事。”伏微奋力揉搓着怀里的拉斐尔,“你知道的,呃,一些政客间的博弈。说到这个,阿娜丝塔怎么样了?” 伏宁微笑的弧度淡了一些。 他知道她在转移话题,而且非常生硬。 为什么?他展开思索,因圣堂堆积的庞杂事务而绷紧的神经被反复弹拧,一种诡异思绪幽然上升。 高空之中,座天使轻旋的环带开始频频抽搐,所有神圣之眼同时睁开,一些实体空间的裂隙如闪电般绽放又枯萎,震颤出电流般的噪音。 歌声变大了,浑浊光芒被接连抹去。 “我们是兄妹,唯一紧密连系的血胤。” 他轻声发问,或是陈述一项事实,其间纠缠着某种寡淡阴郁,“伏微,我想我们之间不该有所隐瞒。你是觉得困扰?”他缓缓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轻柔音调,指出那个致命问题。 “因为我对你无比依恋。” 确实如此。少女郁闷心想,但她决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没错,他们是兄妹,是在凛冬港相依为命的孤儿,也是当地声名大噪的分化者。 当他们还在凛冬港时,他们都很正常,是一对非常正常的兄妹。但是自从离开那座秘密实验室,伏宁——不,应该称他为拉斐尔,他受到邪术实验的刺激,开始频繁且病态地渴求妹妹的陪伴。 在那间实验室里,拉斐尔为了保护她,主动接受了手术。他被打开大脑观察,被植入污染晶体,其中甚至雕刻着一道污秽祷文。 直到第叁远征军毁灭那个异端教会,将他们带回真理号后,药剂师和牧师才为拉斐尔取出了这枚巫术水晶……但雕刻其上的符文光泽黯淡,它已经失效了。 是真的失效了,还是,已经转移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无论是拉斐尔还是伏宁,我都绝不会隐瞒你。”她说。 撒谎。 伏宁面无表情。 红苹果垂坠枝丫,将树枝拉出一道弯曲弧度。伏微对这里相当熟悉,松开怀里紧搂的拉斐尔,然后很不优雅地踩着树根踮起脚尖,随手摘下一颗,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唇边一口咬下。 发酸发苦。 这座花园溪水甘甜,果树结出的果实遵循主人内心所想,诞育苦果或福音。高兴时便甜蜜,哀伤时则酸苦,暴怒时大约是辛辣——不过她还没吃过辣味苹果呢。 拉斐尔漂浮着凑过来,甩动轮子上垂覆的羽毛,让所有眼睛都好奇地凝视着这颗苹果。 伏微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从很早之前,在回到泰拉时,她就开始策划这次脱敏疗程,首先是降低他们梦中相见的频率。 伏宁必须接受脱敏治疗,即使对他来说,这就像将连体婴儿割开一样残忍。因为某些前车之鉴,她不能不慎重以对,在这期间多次搜索伏宁的精神域,展开真语测试,但都未能找到邪灵留存的痕迹。 或许天使有着抗衡邪灵污染的抗性? “听说圣堂要启程巡礼,来到泰拉参加举国宴饮,就在这几天?咳,牧首也会前来。” 苦苹果汁水贫瘠还噎嗓子,她不由得背过身子捏了捏喉咙,用力按了几下,感觉自己要被噎死了。 “就如你听说的那样。” 现任牧首是他,但伏宁说得仿佛牧首另有其人。他轻轻颔首,摆出和伏微如出一辙的柔和微笑,指尖沿着布料来回抚触,几次焦躁往返后才终于停止。 被万人敬仰的神圣光辉隐没于眉骨垂下的阴翳,他控制着声道震动的频率,让它像以往诵读福音般柔缓,克制,冷静,如将将升浮的阳光般温慈。 “圣骑士和牧师也会前来。”伏宁问,“你准备去乌玛?” 得到了确凿的信息,少女爬上一块巨石坐着,“嗯”了一声。 经过正神赐福的“圣骑士”和“牧师”,将会是很大一批战备资源。然而他们的到来并非只是彰显圣堂荣光,或是作为牧首出行的必要仪仗,他们在神殿前立下神圣誓言,身负重任而来,这与远征哨兵的临战誓言相像,表明这势必迎来一场艰苦战役。 和倚靠超凡五感与精神体作战的正规军不同,圣堂从来以另一套战斗逻辑闻名。 邪灵赠以畸变,正神赐以神术。 “对了,记得带上阿娜丝塔一起。”她补充道。 驻守乌玛的黑暗哨兵需要替换,以前都是另一位黑暗哨兵和奚夜轮流值守,但这一次他被临时派去另一处驻军,不能及时赶回。 刚好,借此解除阿娜丝塔的禁足令。阿兰德?那是敷衍他的承诺而已,反正他都要休假了。 伏宁低头思虑,心中阴霾被突如其来的烦郁吹散。 他不至于像他人一样过度担忧,伏微参与过许多战斗,作为她并不官方的个人记述者,他曾用双眼见证,无论恶敌有多么难以战胜,等到班师号角如约吹响,从神灵手中夺取的胜利之果又会紧握于伏微手中。 正如她名字的含义,倘若用古老的语言解读, 伏微,扶危。 理所当然,这次也只会是她辉煌履历上的其中一笔。 但他还是略感心神不宁,一种没有缘由的恐惧。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在害怕失去,仿佛一场幕后阴谋正式揭开了帷幕,而她正倾尽一切,建造并踏入坟茔。 “我……”如同被烈酒烧灼过的喑哑声嗓。 他想劝阻,或者拖延。 然而,还没等他完整说出,她便跳下石头,用苹果完好的一面堵住他的未尽之语。 “尝尝,我们果园自产的苹果。” 伏微笑眯眯地递给他,像是一个热情推销商品的推销商。伏宁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嘴咬掉一小块,果实落入口中,舌尖却抗拒地抵着那干涩果肉,被苦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要吃了。” 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想要拿走。 “唉,怎么比刚才更苦了。伏宁你又在想什么东西?” 她收回手,暗自咂舌,祈祷苹果变甜一些,然后毫不在意地,对准缺口咬掉一口。入口先是苦涩,随后浓郁汁水渗出薄红果皮,伏微舔了舔嘴角,忽然转头看向伏宁。 甜的……甜得舌头都要麻掉了。 牧首顿了一顿,然后镇定地移开目光,袍领被脖子扯松,仅仅露出一截洁白颈项。伏微盯着哥哥有些绷紧收束的下颌,继续啃着手里的苹果,心中倍感困惑。 *** 座天使03 “还需要让我做些什么?”伏宁问。 她将不想吃的苹果重新塞给伏宁,让他处理掉,“皇帝的生辰即将到来,各地执政官都会派遣代表来到泰拉为皇帝庆生,苦行修会没理由会放过这么盛大的节日。” 牧首低头看向手中的苹果。 实体裂隙如刚冷锋刃般鞭笞而来,将其溶解销毁,化作一团飘向天空的缤纷粒子,直至融入环绕座天使的庄严巨轮,变作深幽冷寂的银色。 “他们不曾死心。” 伏宁语气冰冷。 “他们罪不可赦。” 伏微随之接上未尽的话锋。 举国宴饮是全泰拉的盛宴,是为庆祝伟大皇帝的诞生,这种欢乐气氛会辐射到每一个家园世界。 美酒会在狂欢中消耗一空,匠人则继续酿造以备下一次盛会。每至这段时日,往往都会引来一些秘密结社与非法团体的躁动试探。 不仅于此,对于她而言,这种挑衅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 圣堂代表将从神教之心阿提库斯启程,进入亚空间跃迁,然后抵达泰拉,为皇帝的盛宴增添宗教光辉——大约五周的标准航行距离,而这已经是利用神术压缩时间的结果。 他估算着舰队抵达泰拉的日期,轻声询问,“你要出塔?” “我是很好的诱饵。”少女露出兴致勃勃的微笑。 确实如此。 伏宁实在不愿赞同,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令伏微回心转意。自从伏微回到泰拉之后,她的角色定位便已悄然发生改变。 昔日战争兵器的形象被极力淡化,报刊书社、记述者、民间诗人的瑰丽歌颂如同置于银盘熔化的石蜡,将她塑炼成了一枚代表和平的象徵玺戒。 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们不愿参与进政客间无谓的政治斗争,在还未真正和平的年代大行权术,无异于引火自焚,因此一个被隐形孤立,一个被迫进入圣堂谋事。 伏微觑着哥哥的神色,从那略微紧绷的线条痕迹中发觉他的心不在焉。 他的过度保护欲又发作了,但仍然铭记着她的嘱咐,不要过度干涉她的决定。天秤在心中摇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她将拉斐尔拽进怀中,安慰般地拍了拍伏宁的后背。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带上我的护卫队,一同见证……嗯,你莅临泰拉的风采。他们每一个都是从远征军退役的精锐战士,塞雷妮蒂还是内环的一员,这样可以安心了吧?”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牧首追问。 她打了个响指,“帮我拖住那些政客。” “委员会不允许我前往乌玛,所以我要你将他们留在泰拉。”伏微陈说着整个堪称疯狂的战术计划,她非常冷静,这必然经过了无数次推敲思考。 “这是一次没有经过报备批准的战争,只有圣堂——准确来说是你。你不受军事委员会管束,我需要借助你的舰队进入亚空间跃迁。” “二度污染并不寻常。”伏宁指出关键,“这是显而易见的陷阱。” “所以我非常仁慈。” 不容逆转的决心。少女轻耸双肩,似乎是想大笑出声。 不过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伏微斟酌着修辞,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嚣张,“我会如他们所愿,准时赴宴,然后将他们都杀掉——就这样,非常简单。” 锋矢般的尖利话语撕开媒体极力掩饰的假象,战争兵器暴怒旋动的锋刃不染尘埃,亟待动武饮血。 轮环急躁转动,散溢出某种类似金属的锋锐嗡鸣,拉斐尔发出一声颤抖呜咽。 座天使的发声器官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构思中断,少女停止对于心中豪情的叙述,同时也停下盘弄拉斐尔的罪恶行径,她垂下头颅,先是来回端详,然后将它举到高处。 伏微皱着脸,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弄疼你了吗?” 拉斐尔轻眨眼睑,深蓝眼珠蒙上一层薄薄水雾。 “哥哥……”她赶紧请外援。 一只手伸了过来。 伏宁捏住座天使其中一条环带,将拉斐尔从她怀中毫不留情地提走。座天使是伏宁的精神体,天空中的巨大座天使是完全体,因为其可怖形貌,只在大型战役中有所展现;拉斐尔则是尊主的“博爱眷者”,是座天使的缩小化,被阿提库斯的门徒所熟知。 他丢开拉斐尔,好在它及时稳住身体,狼狈地躲进了斗篷下摆。 刚刚伸出去的手臂凝固在半途,伏微抓了个空。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抬头看向伏宁。本来想问一句“哥你是不是焦虑到哭了”,但决定还是给堂堂牧首留点面子……伏宁看出她在想什么,牵着嘴角笑了一下。 “它只是累了。”伏宁解释道。 “你对它好一点嘛。”她不喜欢看到伏宁粗暴地对待拉斐尔,这样很不好,“拉斐尔还是个小孩子呢……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对它很好的。” 所以果然是生气了吧?! 手指抽搐了一下,他不以为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护养柔顺的乌黑发丝贴着手掌摩挲,阳光向着花园直射,使其泛着淡淡光辉。它被养护得很好,说明有人一直在用精油为她打理头发,而且过程细致非常,极具耐心。 是兰瑟·佩雷斯。 伏宁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试图抑住某种奔涌思绪,但心中安宁难以复原。 这种动摇使得巨大座天使震颤不休,幽绿在教堂尖塔刺目闪烁,云中光柱抽搐扭曲。唱诗者诵读福音的和谐韵律被一阵低沉嘶鸣刺破,他们奋力抗衡,然而难逃歌声衰疲。 这里绝非蒙福之地,可怖异貌如衰败花朵般绽现。 枝梢果实未经采摘便已坏死,丰满表皮向内紧缩,滴出一连串恶臭脓汁,仿佛生化毒液般的幽绿,草地被接连腐蚀。 咆哮从远处传来,连带暴雨坠地之声,其中夹带的高昂吼声腐朽溃烂,像是一群从墓地爬出的秽恶腐尸,正集结于一处暴怒嘶吼。 这种盛况愈演愈烈,伏宁却无动于衷。手指从少女颈后穿过去,轻柔拢住颇有厚度的头发,粗略分成几股,随后指尖灵巧穿梭,很快编成了一个低垂精致的发髻。 “伏微?”他轻声喊道。 这是他的一种自我安抚手段,以往它卓有成效,然而如今却收效甚微。 伏微没有回答,疲惫黏住眼睑与耳朵,庞大困倦如逆水倒流。她含糊呓语,手臂不自觉地搂抱面前这具柔软躯体,让伏宁将她放到厅室里,让她得以疲倦睡去。 精神连系即将断开。 他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缓慢松开。 “睡吧。”伏宁低垂头颅,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这位寓意光辉赐福的牧首,恪守神圣誓言的牧首,将冰冷嘴唇贴向亲生胞妹的面庞,印在她不再温柔上挑的唇角。 一声悠长叹息。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会照做的。你的请求,我都答应,伏微,我为你所用。” 他许下承诺,随后反复叙说同一句话,像是学者凝注某个难以忘怀的深晦注脚,使其永恒烙印于心灵殿堂,让每一块石砖、每一面墙垣、每一根廊柱都镌刻铭记。 “……我们是至死不能分离的血胤。” 暴雨将至。 举国宴饮01 清晨,灿烂阳光洒满大地,预示今日的晴朗天气。纱帘被扫向窗户两端,一只手从被子里十分艰难地探出,在柜子上摸索两下,关掉了不停震颤的电子闹钟。 “该起床了,冕下。” 一道毫无声调起伏的嗓音。 梦境被层层揭去,显露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真容。伏微睡眼惺忪,疲惫感仍未散去,少女裹着被子盘坐在床上,随后,一条绞干水分的温热毛巾覆在了面庞上。 她立刻清醒了,下意识地躲避开来。 “兰瑟——”伏微讶然看向面前的内侍官,“你回来了。” 兰瑟颔首,低声应答。 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寻常哨兵。 略微蜷曲的乌黑短发,身姿高挑挺拔,面容阴郁英俊,在那柔和的面部轮廓之中,萦绕一种猩红玉髓般的冷淡柔美。 然而,当兰瑟向着伏微伸出手时,方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超乎常人的地方。 这是一位移植了机械肢体的机械哨兵。 雪白手套与机械手掌之间,剖分出明显的割裂痕迹。伏微牵住他的手,从床上将自己拔出来,困顿蹒跚地走向浴室,隐约夹杂着因干渴而嘶哑黏连的低沉咕哝。 兰瑟一直看着她进入浴室,然后快速将床铺收拾整齐,再从衣柜中找出适宜的服饰,放在床上。 水声渐稀,她洗漱完毕,打着哈欠走出浴室。 “早餐……” 内侍官拿着梳子过来,“已经准备好了。” 伏微随手解开睡衣,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的躯体,将其套进繁复布料。她不善于细致地照顾自己,手指焦躁撕扯着那两条蕾丝系带,她试了几次,慢慢感觉到了沮丧。 “帮我。” 少女哑声说着。 蕾丝系带被冰凉的金属手指接过,伏微指尖轻颤,随后便收回了手。内侍官俯身跪在她的身后,仔细地替她整理系带与裙摆上的皱襞,面料柔顺垂落,蜿蜒出深暗裙尾。 “过来陪我吃。”伏微拉着他过来餐桌。 这间一厅两室的住所,是白塔分配给伏微的宿舍。 在精致华美的花园别墅和堪比皇帝居所的奢丽独栋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导的基础标配。 “您今天是否有额外的安排?” 兰瑟柔和地询问。 作为她的个人内侍官,兰瑟·佩雷斯将伏微的内务与外交工作一并包揽,如同皇帝周身最出色的宫廷侍臣般谨严周密,从未缺席过一天,完美到足以列入典范,令人无可指摘。 半个月前,伏微为兰瑟安排了一段漫长假期,勒令他离开白塔,直到今日才重回岗位。 安排?什么安排? 伏微愣了一下,咀嚼早餐的速度也随之变得缓慢。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个名字在她心中不着痕迹地闪烁而过。 昨夜撰写报告所带来的厌倦感充盈着整个大脑,仿佛宿醉后的阵痛余波,在短暂刺痛后渐渐变得清晰。她记得昨天从白塔回去,花了两个小时整理远征哨兵的笔录…… 伏微舔了舔下唇,极力在印象中搜刮。 远征军……纳撒尼尔……护卫队…… 她“嘶”了一声,终于想起来了。少女放下刀叉,指尖摩挲着钩花桌布,微微毛刺的手感清楚地传入大脑,这是她思考中的潜意识动作,“让护卫队返回白塔。” “还有,关于圣堂?” 兰瑟将命令如实转告护卫队,随后收起不断闪动的光影面板。他看向伏微,“牧首舰队已经进行了亚空间跃迁,神术缩短了航行时间,他们很快就会抵达。” “这件事在旗舰启航之时就被圣堂封锁了,媒体没有得到信息,只有陛下、上议院、委员会知晓。” “准确时间——” 内侍官察觉到了她的催促。举国宴饮近在眼前,现在是最忙碌的时刻,泰拉全境解除战舰禁行,从各个星球远道而来的代表旗舰正停泊在大气层外部,已经有一部分外交使者乘坐战机或是小型舰船登入泰拉,亟待盛宴开幕,向伟大皇帝献上虔诚敬意。 人流量的急剧增加,难免增添许多不安分因素。 帝国军人极力维持着巢都秩序,点缀帝皇权威的仪仗队被削减,用以填补治安队的空缺。 可即使如此也颇为捉襟见肘,就连一部分白塔哨兵也被抽调派去维持治安。 他略作思索,“如果旗舰脱离战舰群率先抵达,那么只需要两天时间。” “两天。” 伏微捏了捏鼻梁,无意识地低声重复。 “替我约见谢默斯委员。”她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窗外。 内侍官受命离去。盛大前奏已经拉开序幕,路灯被机仆妆饰上彩灯和鲜花,绚烂阳光平铺于表层通道,阴翳挤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仿佛巨树垂下的藤蔓蜿蜒而出。 此时,距离举国宴饮还有七天。 *** 在二十四个小时、在一个完整的日夜后,日光渐如锋刃般辐射而出,跃过昨夜稀疏遗留的水泊,再度洒向大地。 伏微离开白塔时,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一次调试,花车游行是宴饮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居民们成群结队,在护栏之外围观花车的盛丽。 “你可以不用陪我。” 伏微轻旋脚跟,无奈看向紧紧跟在身后的士官。 金发在阳光下朦胧闪耀,每一根发丝都亮如宝匣之金。这身只在庄严场合穿戴的白金制服本该系上猩红披风,以示军衔尊贵,可维系披风的玺戒却被临时取下,交由机仆保管。 德斯克摇头,“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她本来约了纳撒尼尔,可是纳撒尼尔不能赴约,只能派来副官德斯克陪同。 昨夜她的光脑被垃圾信息接连轰炸,还以为是某位狂热粉丝发来的癫狂求爱,打开一看,竟然全是纳撒尼尔发来的抱怨——他一边表示遗憾,一边唾骂将他强制扣押在白塔的委员会。 干得好。 伏微有点后悔将他从审讯室带出来了。 “护卫队会贴身保护我的安全。” 少女指向他们身后那几个人影,“他们都是从远征军退役的先锋精锐,最好的那一批,倘若论起军衔资质,你还得称呼他们为长官。” “有一位曾是我的偶像。”哨兵笑道,“塞雷妮蒂……” 一道冰冷视线几乎纵贯德斯克的后背,仿佛热熔单位在这健壮肉体之上洞开弹孔,一位女士正对他投以严厉审视。 他们对任何靠近伏微的“陌生人”都颇具敌意,短枪细剑被束带掩在腰侧,随时可能按下激活钮发起猛攻。 德斯克不得不停下解释,慢慢向后退却。 他嗫嚅双唇,声喉轻颤着,咽下印录在调令中的完美借口。难言苦涩渗进喉舌深处,德斯克绷紧声线,颇为羞耻地说出真相,“是我想来的。” “噢。”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们算是约会?” 塞雷妮蒂将自己裹在一席深绿长袍里,这使得她与巢都药师的形象不谋而合,似乎刚从商铺中离开,或是一位以骗术闻名的幽寂女巫。 这位昔日连长面容衰老,两鬓垂落白发,她看起来像个干瘦老妪,岁月无损她持握剑术的卓越技艺,只是宽松长袍掩饰了她的残暴悍勇。 “士官,”塞雷妮蒂嘶声开口,“注意你的距离。” 她记得德斯克·维尔德,但依旧充满敌意。 德斯克知道塞雷妮蒂能单手挥动震耳咆哮的链锯剑。他第一次见到这位“穿刺者”,是在归顺克罗尼克斯,一颗沙漠星球的战役中。 激活钮从频频闪动不祥的深红转为幽灭,塞雷妮蒂抹去锋锐锯齿上的粉红碎肉,然后用力拍打他的肩膀——这一下差点让他重重跪倒在地。 “我知道的。”德斯克轻声叹息,“塞雷妮蒂女士,请准许我靠近伏微冕下。” “冕下?” 塞雷妮蒂看向伏微。她在克罗尼克斯残兵的濒死反扑中失去了一只眼睛,浑浊白目被植入视觉螺旋,用以强化残存视觉;另一只暗绿眼球则清晰明亮,毫无混沌污浊。 “没关系。”少女说,“如果是这个理由,我当然可以接受。” 另一个高挑男人轻啧一声,拉了拉塞雷妮蒂宽松的衣袖。 “你们好好玩啊。” 身为护卫队一员的林语渡笑眯眯地扯走了塞雷妮蒂,剑术大师却毫不领情,曲肘猛击男人肚腹,使得这人被迫松手。 塞雷妮蒂走到另一边,林语渡微微曲下脊梁,直到缓过这尖锐剧痛,哨兵揉着腹部抱怨队长的凶狠,其他人则轻嗤出声。 趁着无人注意,林语渡侧过脸,朝着伏微眨了眨眼。 老鼠上钩了。 举国宴饮02 伏微收回视线,趁林语渡在和队友拌嘴,启动光脑给纳撒尼尔发信息。 伏微:把奚午借我。 纳撒尼尔:? 纳撒尼尔:奚午被关禁闭了,和毒蜘蛛一起,要到塔利亚先锋号重新起航那天才能放出来。我出不了白塔,把德斯克借给你?他还挺好用的。 伏微:禁闭? 纳撒尼尔:故意寻衅,恶性斗殴,呵呵。这死孩子是奚家那边拿人情塞进来的,塞西尔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就是个随时可能重新点火的哑炮,甩不掉,只能带着了。 纳撒尼尔:你想要的话,我把他放出来? 伏微回了个“好”,想了想,最后补充道:我会让他变乖的。 光影面板被挥散,全息投影化作一团漂浮泡沫,在阳光下映射出缤纷斑点。林语渡推开烦人队友,挤开德斯克凑过身来,伏微偏过侧脸,只见一抹嶙峋猩红在暗蓝中微微闪烁。 他又换了一枚新的耳坠,与他出彩的容貌十分相衬。 这是军部重仓里最新的增幅仪器,精心雕琢成首饰形状,每一根微细脉络都微雕以神术奥艺,用以增强使用者的精神感知,其效果类似圣堂牧师引以为傲的搜查术式。 “大小姐。”林语渡笑得略有些轻佻,“怎么样?好看吗?为了今天特意准备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然后如实回答,“好看。” 配这张,呃,漂亮的男模脸确实好看。 “那就好。” 哨兵轻笑着,手指撩起一缕暗蓝发丝,随后旋身撞向矗立在他身后的德斯克。惯性使得这两具健壮躯体猛然相撞,仿佛岩石滑脱击锤石板,非要凿出一个坑陷不可。 林语渡后撤一步,似乎很是讶然,“恕我冒犯,维尔德大人。我刚才没注意。” “你们好好玩啊。” 他眯起眼睛,掩去幽寂目窠中那深陷的孔雀深蓝,幽光在日光之下断续隐现,一个阴森魅影融入屋檐直垂的阴翳,踪迹印痕在一霎间消失全无。 林语渡唇畔牵起一抹冷冽微笑,他走向塞雷妮蒂身侧,好心嘱告般,“大小姐喜欢在远处看,不用挤到前面去。” 斥候,突击先锋,亦或是谋杀刺客。 德斯克推想他在团队中的定位,狡黠敏捷的身手,善于挑拨的口舌,一个轻佻阴鸷的刺客形象顿时跃然心中。他不想和林语渡有失风度地相争,只是安静地退向另一侧。 “我遵从您的想法。” 他看向伏微,轻柔应对。 少女嘴里咬着土豆饼,只能含糊地回答,“哦哦好。” 她对哨兵之间的隐形战争视而不见,好在并不吝于施舍一个小小的安抚。伏微抓住德斯克的手,指尖挑开礼仪手套,好奇地抚探进去,一本正经地询问他的意见,“约会?” 这……太僭越了。 血液迅速变得滚烫,他难以自持地颤抖着,试图抽回手掌,然而这只是徒劳。 林语渡注视着前方这一幕,放慢脚步,朝着紧盯德斯克的塞雷妮蒂嗤笑。 “又是一个被迷倒的毛头小子。” 他压低了声音,将其碾作薄薄一片,确保不会被德斯克敏锐的听觉系统捕获,双肩则小幅度地轻颤着,极力抑制住酝酿发笑的瘙痒声嗓。 作为回应,剑术大师阴冷地瞪了他一眼。 “罪者,铭记你的职责。” 塞雷妮蒂哑声提示。她的声带在一场惨烈战役中遭致损坏,辐射烟尘和剧毒沼气腐蚀了这位老迈连长的声喉,使得哀号女妖般的可怖音声从此蛰伏于这腐朽管道,为她的残暴形象填上最后一块砖石。 他们总在暗地里谈论,好像真相会在流言中孵育诞生:克罗尼克斯幽魂,那些与邪灵同源的鬼神邪说,在借助塞雷妮蒂的口舌密谋不幸之事。 比如现在。 林语渡啧了一声,举起双手,耸了耸肩膀。 “我被启明星的闪耀光辉迷倒了,至于职责?我当然会记得。” 他觑向街道,太阳已然升至最高线,日光垂入街道中央,闪耀直射。 这里已经是临近白塔的巢都地带,紧挨鸢尾花区东直道,光影护栏将游行花车与人群隔绝开来。 街道两侧布置得繁杂紊乱,毫无美感可言。商厦商亭鳞次栉比,宛如拧成一线的闪烁星斗,其间又装点着一连串跳蚤般的地摊货色,供当地人清理旧物。 一个披着黑袍的药师抓起低价捡漏的药草,一把将其塞入怀中,抬头警惕环视。 “我的职责就是谋杀。” 林语渡笑了一声,风衣在空中轻盈扬开。 德斯克妥协了。他将手掌递给伏微,向来持握剑柄、典籍、誓言纸张的五指切入那敞开裂隙,与众不同的柔软,宛如一朵随风摇曳的柔美睡莲。 他能感到自己的指尖在抽搐,发抖,仍然夹带着某种难以退散的狂躁兴奋,完全违背家族教导的冷静克制。 这使德斯克羞愧自省。他匆忙洞察内心波涛,然而于事无补。 人们如流水而过,他们欢快大笑,每一个都必须擦着肩膀用力推挤,才能挣开这数具肉体裹挟而成的闷热牢笼。塞雷妮蒂和另一个护卫官为她扫开道路,将他们围绕其中。 “这里很乱,抓紧我。”少女在德斯克耳畔轻声嘱咐。 他用骤然紧握的手掌应答她,伏微将德斯克扯到自己身旁,几乎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厚重热量,她将目光转向拥挤人群,遥望检视这浩瀚潮水。 一些妄想逃过搜查的蚁虫,天真又愚蠢……简直就是在大喊“我在这呢”。 少女蹙眉移开视线,思索苦行修会这次堪称错漏百出的刺探之举,究竟有何目的? 林语渡通过精神纽带,调动触角戳了戳她。 大小姐,我觉得这是那群弱智巫师给陛下的生日惊喜,你不觉得吗? 伏微闷声哼笑:我倒是希望祭祀主亲自前来,这样我就能回礼了。 林语渡:回礼?割喉礼吗?还是直接让他们精神熔断?他们那个祭祀主疯疯癫癫的,看起来不太好杀的样子,啧,得多杀几次——哎,我去抓个眼睛过来。 伏微:动静小点。 德斯克·维尔德冷静下来,僵滞思维重新运转。他不曾被纳入伏微在精神域搭建的通信网络,自然也就难以知晓他们的另类谋划——他依旧认为,这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出行。 “冕下……” 伏微立刻侧身,抬手捂住他微微翕动的双唇。 “嘘。” 她一心二用,借着人群和身高的掩饰,伸手不动声色地摸向哨兵大腿。 饱满肌肉瞬间紧绷发颤,弹性腿环隔着裤子被恶意拉扯,德斯克颇为狼狈地低下头,满眼失神无措。 “乖哦。”伏微低垂眼睑,时刻注意着小老鼠的动向,全副心神都连系在护卫队的审慎布局和掉队的林语渡身上,难免一时失了口舌分寸。 “不要硬了。” 德斯克面庞微微泛红,极力调整着呼吸频率,勉强才将急促调为克制隐忍。他用齿尖紧紧钉住嘴唇,呛咳韵调被吞回腹部,一路刮过喉咙声道,转而融为另一种惊人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