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手里的朱砂笔一顿。
显然他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礼部尚书已经五十岁了。
这个年纪都和死去的先皇差不多大。
不过这和他没有关系,又不是他让谢灼华给礼部尚书做小妾的。
谢澜音沉默了。
嫁给一个能做她爹的人,还是做小妾,这就是她追求的自由?
在诡异的安静中,夏公公试探地问:“娘娘,您想要召见她吗?”
“不用,我就随口一问。”
楚烬压低声音,“看来是我让公主无聊了,以后我会改正。”
谢澜音:“……”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
“大可不必。”
楚烬挑眉。
*
谢澜音闲来无事,发现话本子上女子都会给心仪的男子绣荷包。
于是她也来了兴致,打算自己给楚烬绣一个荷包。
可她大大低估了绣荷包的难度。
其实她可以直接点上刺绣天赋,可那样就没意思了。
她打算做几个练练手。
她画画还不错,但是绣出来,龙的表情非常抽象。
谢澜音本来打算重新做一个,但是没想到这个荷包被楚烬看到了。
谢澜音想要藏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楚烬半跪在他面前,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惊喜。
“澜音,你绣的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既然被发现,谢澜音就不打算瞒着,她点头说:“是啊,就是太丑了,我打算重新做。”
按照她的学习天赋,第二个应该会好看很多。
她已经隐隐约约摸到窍门。
楚烬越看越满意。
即便是抽象至极的龙,在他眼里都是极品。
“不用,我觉得这个挺好的,这可是你第一次绣荷包给我。”
“你不用着急做,别伤了眼睛。”
谢澜音看了他手上的荷包一眼,还是觉得那条龙的样子实在过于抽象。
既然他这么喜欢,那她就接着绣。
谢澜音越做越顺手,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完工。
她又学着打了个络子。
楚烬在拿到荷包的第一时间就挂在他的腰间,时不时要抓起来看看。
谢澜音仔细看了眼。
还真是丑的要死。
不明白楚烬为什么爱不释手。
品味还挺奇特。
于是当天早朝,所有大臣都看到皇帝的腰间出现了一个非常丑的荷包。
排在最前面的几个老臣看得眼睛都直了。
皇上选皇后的眼光明明那么好,怎么身上穿的这么不讲究。
下早朝之后,几个跟着楚烬走南闯北的武将就聚集在一起,说起荷包的事情。
“那个荷包上的刺绣丑得我还以为是一条蛇盘在上面。”
“就是我这个大老粗,估计做出来的荷包也比皇上腰间那个好看。”
“哈哈哈哈,本来以为皇上做了皇帝就和以前不一样,没想到比以前更糙。”
几个武将嘻嘻哈哈,丝毫没有压低声音。
沈状元从后面路过,把几个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悠悠地说:“我看皇上那么宝贝,上朝的时候看了不下二十次,我猜那是皇后亲手绣的,你们在这里嘲笑,若是让皇上听到……”
原本几个还在笑的武将顿时笑不出来了。
毕竟他们嘲笑皇帝不要紧,要是敢嘲笑皇后,皇帝是真会找他们算账的。
皇后那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做出来的荷包那么……一言难尽。
希望皇帝没有听到。
结果他们刚到家没多久,夏公公就带着圣旨和绣架来了。
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做一个荷包出来。
武将们:“……”
皇上这心眼,就跟那针尖一样大。
此事传开,民间也是津津乐道。
礼部尚书府。
主母正在听着上个月各院的花费情况。
“春姨娘院子用银22两,华姨娘院内用银2700两……”
“停。”
主母伸手,仆从赶紧把账单递给她。
她随意翻了几页,看到上面的花销,真是眼前一黑。
她一年的花销都没有两千七百两,一个姨娘一个月就花了这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二等丫头过来说姨娘们过来请安了。
主母气得将账本拍在桌子上,“让她们都进来。”
没过一会儿,小丫鬟就带着几个女人进来。
除了穿金戴银的谢灼华之外,其余几个姨娘都是乖顺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进府的时候也自命不凡,结果被主母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果不是每日规矩'要请安,她们都不想出现在主母面前。
在他们请安之后,主母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们起来,而是视线落在谢灼华身上。
主母拍了拍账本,“华姨娘,你上个月院子里花了两千七百两,你哄着大人给你买了多少东西。”
一开始听说夫君要纳谢灼华为妾,可把她吓坏了。
毕竟谢灼华是前朝公主,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这样的身份,别说当妾室,就是当主母也是绰绰有余。
可后来夫君说谢灼华被皇帝厌弃,是被赶出皇宫的,坚持要纳她为妾。
她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结果谢灼华什么都要用最好的,甚至比她这个主母都过得舒心。
谢灼华看着指甲上的蔻丹,“不过就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
“小玩意?你当你还是公主?你现在就是个妾室。”
妾室……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刀,直接插在谢灼华的心口。
要不是活不下去,她怎么可能自甘下贱成为妾室!
她每天听到的都是外人称赞帝后同心,听人说楚烬经常带谢澜音出来游玩,楚烬为了谢澜音一人放弃选秀。
她呢,她只能龟缩在那么一个破旧的小院里。
但是很多人畏惧她的身份,忌惮她被皇帝厌弃,根本不敢娶她。
这一个月,她吃了那么多苦,所以当礼部尚书找来的时候,她同意做妾。
可她现在不过是要一点不值钱的东西,就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责骂。
谢灼华捏紧裙子说:“既然尚书府养不起我,又何必接我入府。”
“放肆!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小妾竟敢这样和主母说话。”旁边的一等丫头沉声,带着威胁说。
主母看了眼谢灼华,冷笑一声说:“谢灼华,你还以为你是前朝公主呢,你若不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一个小妾敢这么和我说话,早就拖下去找人牙子发卖了。”
谢灼华嗤笑,“谢澜音就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她不配做我的姐姐。”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吓得站起来。
“放肆!你竟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人,赶紧把她给我绑了,塞住嘴等老爷回来发落。”
几个小丫头赶紧冲过来将谢灼华按住。
主母都快要吓死了。
谁不知道皇帝最宝贝皇后。
说皇上的坏话不要紧,倘若有理有据,说不定还有奖赏。
但是说皇后的坏话绝对不行。
之前就有个侍郎家公子说了皇后的坏话,结果当晚就被大理寺的人收监,找出他这些年欺男霸女的证据,被判秋后问斩。
谢灼华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出去,皇上说不定会对他们家下手。
果然,礼部尚书回来听到谢灼华的话,本来新鲜劲就过去了,他倒是不敢卖,只是让人把谢灼华赶出去。
谢灼华只拿着二十两银子就被赶出尚书府。
对上周围的人投过来好奇打量的目光,谢灼华带上帽子,挡着脸就避开人群,朝着赵嬷嬷家里而去。
但是她到赵嬷嬷家里敲门半天也没人应。
她一打听才知道,赵嬷嬷已经把屋子卖掉,回老家找她子女了。
谢灼华腿一软,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上。
她想到当初尚书说要接她进府,嬷嬷劝她千万不能做妾。
可她那个时候已经吃够没钱的日子带来的苦,她生来就是公主,她怎么能吃不饱穿不暖。
赵嬷嬷对她失望,所以才走的吗?
谢灼华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之间发现,她竟然连个去处都没有。
当晚,谢灼华做了个梦。
她又梦到上辈子她被囚禁在乐央宫里。
虽然是囚禁,可她只是不能离开皇宫,她能去皇宫任意一处。
她的吃穿用度甚至比父皇还在的时候更好。
突然,守在门口的婢女们都跪下。
穿着一身黄袍的楚烬快步走进来,他重重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谢灼华!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留在我身边!”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兴?”
谢灼华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啊,你去死啊,我是不会留在你身边的,楚烬,你就是个疯子,谁会稀罕留在你一个疯子身边!”
不!
不是这样的!
谢灼华伸手想要去抓楚烬。
她后悔了。
她不想过现在的日子。
可她一伸手,整个人猛地一抖,她瞬间醒过来,坐起来一看,是客栈的房间。
*
自从做了一个香囊之后,谢澜音就越发熟悉,她开始给楚烬做里衣。
不过楚烬天天都带着她,每当她坐了一会儿,他就拉着她去御花园走走,免得她熬坏眼睛。
“澜音,最近琐事不多,上次因为祭祀没带你出去玩,要不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吧。”
“好啊,这次可以下马车到处走走,听说最近的灯会非常有意思。”
楚烬身体一僵。
到处走走?
那岂不是有很多男人看他的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