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唯也不拒绝,笑吟吟的喝茶。
长者吩咐完了之后,跟席唯喝了一杯茶,就挥手领着几个人走了出去,独独留下裴钰。
裴钰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千家寨的古树茶多年前就禁采了,席医生要慎言。”
席唯心情不错,没理会裴钰,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摸索,瓷杯随着他的手指发出或高或低的声音,竟然像是一首小调。
“你很高兴?”
裴钰的眉头紧皱,原本白皙的脸看着黑如锅底。
席唯抬头笑了笑,“不,恰恰相反,我不太高兴。”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会议桌上闪烁着红芒的话筒,席唯眨了一下眼,忽然道,“裴先生,你的领导似乎很重视你,单单把你留下来了。”
裴钰有些薄怒,加重了声音,“席唯!你是在配合调查,即便有领导背书,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调查结果!”
裴钰将一叠高清照片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你盗用医院贵重耗材,窃取了机密科研内容送给自己的情人,监控里清晰可见,你前脚动了数据,谢临川的公司今天就申请了一批新项目,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
席唯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讥诮反问,“你是在说你的领导在以权谋私吗?”
裴钰紧紧闭上了嘴,拧着眉毛盯着席唯。“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要说关系,那的确跟我有点关系,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从实验室偷的?”
不等裴钰开口,席唯话音一转,笑意淡了下去,“要说背书,你的领导可是在为你背书。我来这里,可是给你们领导送了一个不小的人情。”
裴钰眉头微皱,“你胡说什么?”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你们领导的。”
席唯站起身,看着窗下几个拿着文件夹脚步匆匆的年轻人,缓缓道:
“他老人家多年前在云南任职的时候,曾经断过一桩冤案。有一户茶农,种茶技术太好,又不肯将技术交出来,便被村霸污蔑成逃犯,妻女也被逼死,他孤身一个,双拳难敌四手,就那么被人硬生生的抢走了茶园,自己还被打断了骨头扔进了山崖下。他拖着断腿爬了两天爬出山外,恰好遇到了下乡的他,案子被翻了过来,茶农出院后回了老家千家寨,几年后又重新组建了家庭,后来每年都给他老人家寄一包茶叶。”
“古树茶禁采了是不假,但村民可以捡拾掉落树在下的芽孢,这些茶叶,大概要挨家挨户的去求芽孢,才能攒上这么些。”
裴钰震惊不已,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席唯转过头来,眼神漠然中带着嘲讽,“裴钰,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权力,更加不知道怎么来用好这柄利刃,你的领导看错你了,你只是个万事不敢沾身的胆小鬼。”
“并且,由于你的不敢出头,自己的人中出了内鬼,还要你的领导用自己当饵来帮你捉住那条虫。哦——他特意将你留在这里,你在调查我的事情,我就是你的证人,你没有可能有时间去给某些人传递消息,那么,就是将你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谋被席唯轻描淡写的讲出来,裴钰难以置信之下,还觉得倍感羞辱,断然道,“你胡说八道!我带的队伍里不可能有那样的人,搬弄是非,枉做小人,你可对得起你读过的书?”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话一出口,你就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所以……”
席唯风轻云淡地坐回椅子上,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双手紧握手指依旧微微颤抖的裴钰,吹了吹茶杯上方的热气,好整以暇的问道,“所以,裴先生是要忍着屈辱继续坐在这里,将自己摘干净,还是要冲出门去,用自己的方式把脸面挣回来?”
木质靠椅被裴钰骤然起身的动作远远推开,在地上歪歪斜斜的摩擦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裴钰咬着牙,目光死死地盯着眉目温柔的席唯,一字一顿的说,“席大夫,你真是好一个,杀人诛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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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就当是夸奖了。”
席唯扫了一眼恼怒不已的裴钰,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再次说道,“要不,咱们做个交易?”
裴钰再不敢轻视席唯,冷笑一声,“你又想做什么?”
“不听听吗?难得我今天心情不错。”席唯笑着说。
裴钰哼了一声,竭力冷静下来,将手头的文件一样样整理好,“我不跟嫌疑人做交易。”
席唯也不着急,享受地喝了口茶汤,眼睛微闭食指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过了一会儿,席唯忽然扬声道,“伯伯,看够了没?看好了我还要去配合调查。”
桌子上方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刚才那个长者的笑骂声:“叫你当个试金石,你把我的金子险些炼成了水,你小子记仇得很。”
席唯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伯伯误会我了,只是不小心超常发挥了一下。还需要我帮忙试哪一块金子?”
长者的声音不快,“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这几颗苗子都叫你祸害了!”
席唯微微一笑,“不太好吧,我这案子还没消。”
门口被敲了三下,先前脾气很大的小姑娘低眉顺眼的送进来一个文件盒,“组长,上头下来的通知,嫌疑人……不是,被询问人有充分证据和事由自证。领导说……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