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这骗局,男爵显然持悲观态度。
悲观的是对这些入局的、贪婪无度的先生女士们,同时,也是对布局之人。
因为一旦这雪球继续滚,任由它壮大,很快,将会把半个伦敦的上流人扯进来:届时,就会出现一个尴尬的场面。
大家的确损失了钱财。
但同样,布局之人也会失去本该到手的,甚至自己的性命。
因为,没有哪一家银行,真敢兑现这些金镑。
也没有哪一家银行,在这件‘惊天骗局’发生后,在报纸纷纷报道后,敢冒然收存这比庞大的赃款。
骗子们只能迅速兑出部分现金,将这些钱藏在某个地方,数年内绝不动用——或直接通过航船离开这个国家,到另一片土地上兑换。
但很难说不会出现意外。
譬如。
仪式者。
仪式者不会眼巴巴看着这件事发生的。
一旦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多,这骗子就越难逃命。
不必不朽者。
几个高环仪式者,再加上一个不错的、‘命运’之路的仪式者,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或许这些骗子能蒙骗不少人,但绝对带不走财富。
“没准不当雪球滚大,他们就逃之夭夭了。”罗兰随口说道。
菲利普·钱德森并不这么认为。
的确,如果近期收手,在事态扩散前将痕迹清扫干净,预留出逃离时间,等这些大老爷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们显然会犹豫很长时间,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这骗局是否会影响自己的‘脸面’,让人觉得自己愚蠢…之类种种。
然后,忙不迭出席一个个沙龙,‘不经意’和其他人沟通后,慢悠悠的‘达成一致’。
最后,再盘算如何体面地让旁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越长,预言就越不准确。
可即便如此,菲利普·钱德森仍认为不大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也是他敢再寄出一千镑的原因。
因为贪婪。
人的贪婪。
“我粗略算过,罗兰。”他说:“目前这群人手里,至少有十万镑…至少。”
十万镑多吗?
可以让许多人一生不工作,享受到死。
但十万镑也不多。
如果穷奢极欲,花钱的地方就到处都是。
譬如买一座城堡,几万英亩的农场,这里投资一点,那里投资一点…
他认为人的贪婪是递增的。
这群骗子绝对会看着到手的十万镑沾沾自喜,在头一个晚上大肆庆祝,纷纷喝得烂醉——他们一定很严肃地讨论过,并且,毫无争议的,每个人都赞同停下这骗局,分了钱各奔东西。
但第二天酒醒了…
‘或许,我们再等等?’
这句话,就意味着他们的结局了。
死。
“我保证,再过两个月…或一个月,就有精明的觉察出…不,现在就该有不少人清楚,只是借着这回报不菲的‘投资’赚一笔。”
“人们总认为倒霉的不会是自己。”
菲利普·钱德森叮嘱罗兰,至多再享受一个月。
一个月后,一定停下‘投资’,否则,寄出去的钱绝对会像婚后女人的…
总之,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您也只想赚一小笔。”
菲利普·钱德森摇头。他不差这点钱。
只是认为这骗术新颖有趣,想看这群骗子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满足。
“我已经不迫不及待在绞刑架上看见他们了——您说,这团伙,会有几个人?”
「你还真问对人了。」
「组织者就在你面前叭叭抽雪茄呢。」
-
他说的没错。
-
差不多该结束了。
「海曼家怎么样了。」
-
海曼家贡献了四万镑,不算多,但伤口够深。
因为海曼可没有成片的土地和矿山。
他们唯有姓氏算得上‘高贵’,所入股的行业,也几乎都有克洛伊和赫弗的影子——即,一个姓氏高贵、血统不凡的…
仆人。
海曼家指着每年分红过活,四万镑,绝对不少。
-
最近一年,他们应该抽不起金烟雾的限量款雪茄了。
「有人会救他。」
-
当然,谁都清楚,单凭‘金镑’是杀不死一个拥有仪式者的家族的。
-
我的朋友,总有一天会亲手干这件事。
「显然小蛋糕不仅满足于做你的‘朋友’。」
「情人,或者情人,要么就是情人。」
「伱选哪个?」
-
第三个看起来和前两个完全不同。
「你真不要脸。」
-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嗯?」
-
这些都是你教的。
「你为什么不能从我身上汲取那些好的东西呢。」
-
比如。
「比如…」
-
比如?
「比如从不在别人尴尬的话题上刨根问底。」
-
那我的人生将失去许多乐趣。
「你人生的乐趣就建立在别人的尴尬上?」
-
还有痛苦上。
「…这盘算你赢了。」
-
其实这‘生意’早先能邀请伊妮德参与,执行官们的待遇或许会好上不少。
「你不会真以为那女人会老老实实把钱发给执行官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以前不会的,现在就更不会了,小蠢猫。」
「因为以前还有教会和其他贵族作投喂者。现在?审判庭在她‘巧妙’的运作下,唯剩她一个主人——当宠物只有一个主人的时候,怎么摆弄,不是主人说的算吗?」
「审判庭现在是她的一言堂了。」
「你再恋爱脑也该清楚那大蝙蝠不是什么常规意义上的‘好人’。」
「她但凡在乎那些手下,就不会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被当成动物一样唾弃。」
罗兰沉默。
其实,他的确有所察觉。
他离伊妮德太近,也太敏感。
许多事,她瞒不过他。
譬如她言谈举止中,对待执行官的态度…
当然,执行官们不清楚,还认为审判长大人是由于道路原因才变得‘格外冷漠’——这不仅不反感,还觉得,伊妮德·茱提亚是为了保护他们、惩戒邪党、维持心中崇高而纯净的信仰才独自承受这样的高环之痛。
罗兰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微笑就好。」
「≥≤」
-
有点像半夜举着油灯吓人的叔叔。
「有点像刚和你亲完嘴的大蝙蝠。」
罗兰:……
马车驶入东区。
菲利普·钱德森在讲完他和切莉的过往,叮嘱罗兰这是个骗局后,就没有太多话可说了。
他静静吸短雪茄,等马车停在一栋楼下。
“哦,对了,罗兰。”
他挠了挠还有几根存货的鬓角,一脸憨厚笑道:“关于任何针对克洛伊家和艾萨克·布朗的‘趣事’,您都能从钱德森这姓氏背后得到帮助——我是说,任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