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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业是一国根基,粮食足够给养国人,乃至富余,人口才会增加,国家才能去谈及更多。

    “昭游历发现,秦国农业不甚发达,甚至偏远地区至今还在用原始方式劳作……农人若不知在最适宜的时间耕种作物,不会挑选最优质的种子,不能使用最先进的劳动工具,想要使秦国富强,不啻于痴人说梦。”

    殿中慢慢静下来。

    只剩下秦昭缓缓的声音,一点点拼凑出大秦农业的版图。

    “昭以用选种之法,可令游历所在的里今年麦收增加一成。可惜昭没有赶上耕地,不然有曲辕犁助其深耕,再辅以肥田法加以细作,可令其收获更多。

    “其次是工具,国君面前的并非玩具,每一样可等比例放大,成为优秀的农业用具。涵盖耕种、灌溉、收获、运输……部分工具与纺织相关。

    “昭和桑冉已全部完成改良,效率现有器具能及。可样样细与国君说,国君亦可一一验证。若有半句虚言,秦君大可将昭逐出秦国。”

    秦昭拱手,面向早已盯着案上器具,伸出颤抖的手细细察看的国君,再次丢出一记重击。

    “秦昭还有一书,名曰《齐民要术》,时间所迫,未来得及呈上。若能顺应二十四节气,以书中之法指导农人农事,秦国可积富矣。”

    “善,秦昭,何为二十四节气?”

    她一愣,想起国人最熟知的东西彻底用作农事普及记载是在汉代,便向秦君求笔墨。

    深呼吸,她跪在大殿中,手持墨碟,点墨走笔。

    北斗七星,引申指向北极星。

    天幕方位既定。

    圈点,连线,黄道圈。

    天上的刻度,二十八宿,四象分四季与方位。

    天文,历法,节气,国运,农桑。

    随着星图展开,大殿中悄无声息。

    群星在此闪烁。

    而她就立于星辰之上。

    良久的静默。

    “敢问女士子,所学所悟,究竟是出自哪家?”

    有士子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农杂儒道阴阳,名墨法兵纵横……秦昭所学所悟甚浅,只为……中一书库小吏而已。”

    “什——”

    秦昭的答语模糊,明晰的信息过于让人惊愕。

    “非要究秦昭所学出处的话,那诸位姑且认为我是‘种花家’的人好了。”

    秦昭抬头浅笑,脚下墨笔的星辰灿烂耀眼。

    “昭这一家,最擅长为国民种出希望之花。”

    第39章 秦·变法

    “博士,博士,速速记录星图,核验历法节气!”

    嬴渠梁立即传召宫中掌通古今的博学顾问前来殿中,誊抄核对这片灿烂星空。

    这星图绝不仅仅只能作算定历法、划分四季节气指导农桑,有过军旅底子的秦君知晓,辨别方向对行军同样有重大意义。

    “博士”一词让秦昭恍惚了片刻,记起它是个古今异义词后,她便默默退到一边。

    她目视有些年岁的博士官在学徒的搀扶下入殿,还不等拜谒国君,看见地上的星图后,当即掀开弟子,撩开胡须死死盯着星象。

    博士官顾不上君臣之礼,连忙招呼弟子上前,将一张张年份久远的羊皮拿过来核验。而后又命令弟子,好好将地板上的星图誊抄添补在新的羊皮上。

    老博士时而掐算,时而伫步沉思,时而望图兴叹,完全无视了国君威仪。

    秦昭永远会被人类求知探索的身影感动。

    无论什么时候,脚下的大地与头顶的星空,都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浪漫追求。

    嬴渠梁并未指责老博士的失态。比起虚礼,他更希望从博士官口中得知最希望听到的答案。

    案上的农具是宝贝,地上的星图也是宝贝,那本从未听过的农书是宝贝,站在殿中的秦昭更是宝贝。

    上天怜秦!

    嬴渠梁何德何能,能同时拥有卫鞅、孙膑和秦昭——

    若此秦国还不强盛,便是他昏庸无能!

    秦国国君暗自下定决心,就算要用赖的、用求的、用绑的,也要把这些人留在秦国。

    如果不能做到,他便枉对上苍开恩,至死无颜面见秦国历代国君和先祖。

    秦君眼中带泪,君父临终前依旧记挂秦国的草木土石,哀婉一生所做甚少,嘱咐他定要让秦国这架马车跑起来。

    君父再上,国之希望皆在此处,您若能活着见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在座士子都伸长脖子看着殿内的星图,这东西可不常见!

    星象相关从来都是王公贵族们私藏的贵重东西,少有流露出去的。大众所知的除了些许常见星,天幕上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充满着未知。

    若有人能将星空中他们可以理解的部分复现出来,傻子才会放过这机会,下一次碰到此番景象,就不知是何年了。

    桑冉趁着周围人专注殿中事物,退后摸到了孙膑面前。

    在这片熙熙攘攘里,桑冉再次环臂站在孙膑跟前,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

    “你说,昭昭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啊……每次都这么大阵仗,简直吓人。”桑冉见殿中景象感叹不已。

    “冉出门游历一趟,倒是长进不少。至少膑似乎未见冉有任何震惊之色?”孙膑未作正面回应,只以揶揄应对。

    “故意气我是吧?这才几日不见,孙先生也是活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