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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玄液过得浑浑噩噩,痴痴傻傻,口中不断重复着“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不知究竟要讲给谁听。

    那夫妇原本以为,孩子是年纪太小,乍一下来到陌生环境,不习惯,他们耐着性子哄他、劝他、等他融入新家。

    然而玄液没有。

    离开了灵泽,他仿佛被抽走了神魂,再没了生机。

    那夫妇又养了他半月,见他一日一日消沉下去,眼见着快要连命都赔进去,最终实在无法,只得又送他回到慈幼局。

    “哥!哥!”

    从马车上下来,玄液疯了似的往后院跑,然而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迎来了一个噩耗——

    灵泽死了,冻死在送完玄液,回来慈幼局的那个大雪夜。

    玄液追去后山,跪在灵泽坟墓前,拼命地挖着上面的泥土,用力到十指满是鲜血。

    他不停呢喃着:

    “哥,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中,一道银白的电光落入玄液头顶。

    玄液闭上眼,仰天长啸,再睁开眼时,原本清澈的一双眼瞳中,便只剩了漆黑一片——

    他分明别无所求,此生只想要和他哥一起,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一点卑微的心愿,都不能施舍给他?

    他怨这世道,怨天道不仁不义不公不正……

    他生了心魔。

    .........

    不久后,他带着心魔,追随他哥的脚步,离开了这人世间。

    玄液原本以为,那是他这充满怨恨的一生的终结,却不曾想,不过只是一个开端。

    那是他的第一世。

    第二世,他们被贩卖到一家小作坊为奴,那小作坊专门为魔域炼制蛊毒,用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体做蛊,养百虫。

    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只能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最终,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制定出一条周密的“越狱”计划,预备一起逃离。

    然而百密一疏,他们计划最后一环,出了纰漏。

    眼见着离逃出生天只差最后一步时,他们被作坊里的护卫发现。

    灵泽在最后关头,斩断了唯一一条逃生用的绳索,掩护玄液离开,自己却被追击的护卫捉回。

    玄液辗转多日,重新杀回那小作坊时,灵泽已经被万蛊噬心,只剩下一具躯壳。

    玄液抱住灵泽那如木炭一般枯槁的尸体,失声痛哭。

    他再次,生了心魔。

    .........

    再次带着心魔死去之后,玄液进入第三世。

    这一世,他们兄弟二人终于不再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他们有了父母,有了家庭。

    父母都是镖师,他们随着家人,常年在外走镖。

    在一次严寒天气,翻越雪山时,遭遇山崩,整个走镖队伍,全部丧生,只有他们二人跌落悬崖,勉强保住性命。

    玄液摔断了腿,灵泽每天外出,一边寻找救援,一边寻找食物。

    第一天,灵泽回来,一无所获。

    第二天,灵泽回来,仍旧一无所获。

    第三天,玄液奄奄一息,以为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灵泽回来,带来了一块鹿肉。

    那鹿肉的味道有些奇怪,可玄液那时候已经被伤痛折磨到意识模糊,留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便用力啃起来,根本无暇多想。

    第三天,灵泽带回来一块鹿肉。

    第四天,灵泽带回来一块鸡肉。

    这些肉都被灵泽料理得很好,一口一口喂进玄液肚子里。

    玄液倚靠在树旁,一边吃他哥做的肉,一边问他哥,为什么他外出打猎,竟然每次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一点都没有被那些野兽攻击受伤,甚至连破皮擦伤都没有。

    灵泽笑笑,不回他。

    不过这个问题,玄液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第五天,灵泽倒下了。

    他倒下之后,便再没有醒过来。

    玄液从灵泽的贴身口袋里,找到了三颗强行续命的丹药,和三张符箓。

    那三张符箓,一张挖肾,一张割肺,一张剜肝。

    灵泽就是用这三张可怕的符箓,从自己的身体里,把自己的脏腑,一块一块,割给玄液,帮他活下来。

    再用那三颗丹药,为自己强行续命三天,直到第四天,再撑不住……

    玄液抱住灵泽被掏空的冰凉身躯,嘶声力竭地哭喊。

    再一次,玄液生出心魔。

    .........

    第四世,灵泽依旧为他而死,玄液又一次入魔。

    接着是第五世,第六世,类似的悲剧,一次又一次上演。

    每一世,灵泽都为了保住玄液而死,每一世,玄液都在灵泽的尸体前,堕入心魔。

    唯独最后一世,第七世,玄液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转变。

    这一世,他们生在连年干旱的大灾年,食不果腹。

    他们兄弟二人,被周围的灾民视作天煞孤星,人人喊打。

    走投无路之际,有大户人家出手,说愿意救济他们。

    玄液一眼看出来了,那大户人家只打算带走他哥,对他这个真正无可救药的天煞孤星,根本不打算管。

    他不介意陪着这大户人家演一场戏。

    他情愿和他哥永远分开,再不相见,只要能换他哥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