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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好奇,您是什么时候来到……”

    您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是否度过了那相对快乐的少年时期、是否在课堂上学习过这虫族星际人尽皆知的知识呢。

    可兰诺德话说了一半,就有一道声音在他脑内嗤笑他。

    你竟然真的打算问这么蠢的问题?

    在你选择相信伊斯梅尔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在伊斯梅尔来临前,这个世界甚至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在伊斯梅尔眼里也不过是虚无的造物。

    于是兰诺德闭嘴了,他的问题没有继续下去。

    “嗯?”

    伊斯梅尔发出了疑问的单音节,他倒是很少见兰诺德这样拧巴的场面,今天也算是见个够了。

    只是稍微窥探了一下,伊斯梅尔便触碰到到了兰诺德身上传来的寂寞和哀伤的感受,非常负能量的情绪。

    这就像是几年前,他在无数次轮回中彻底成为虚无论者的感觉,绝望、失落、不甘而又无力。

    于是结合现在的状况,伊斯梅尔很快猜到了兰诺德这种状况的成因。

    就算兰诺德先前的反应多么让人惊讶,但他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作为虚拟人物的兰诺德,接收到了违背认知的真相,此时似乎陷入了自我认知和感知世界迷茫和怀疑之中。

    不知道内心的感受是轻松还是遗憾,总之伊斯梅尔有一种早就料到了的感觉。

    没有人能逃出这个魔咒,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又如何?

    连自己这样活生生的人都无法保证完全能够调控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它们这些以工具的身份出生的数据。

    “如果你现在觉得很难受,还是把窥探到的一切都忘了吧。”伊斯梅尔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口,淡声道。

    “你乐意的话,是可以忘记的。”

    伊斯梅尔甚至觉得自己该死的又那么一点善良。

    他只要告诉系统,让它帮忙抹去兰诺德关于“世界”“虚拟”“设定”的记忆,兰诺德就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这就是创造者的可怖之处,他几乎主宰一切。

    只是伊斯梅尔不清楚兰诺德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串本就不属于这世界的数据,又被强行抹除部分记忆,怎么想都很危险。

    但很快伊斯梅尔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兰诺德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

    “不、我绝不希望忘记任何关于您的一切。”

    随后他仿佛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又低声道:“请您打消这个念头吧,留住自己的记忆……应该是我能够拥有的权利吧?”

    最后的声音又轻又低,似乎就连兰诺德自己也不确定了。

    伊斯梅尔闻言轻笑一声,仿佛将他此时的执着视作了笑话。

    谁知道是不是他的权利呢?伊斯梅尔没接话了,省得再让人心凉。

    就在此时,医务室的病房忽然被人造访,门口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后不急不缓,规律沉稳的敲门声在病房内响了起来。

    大概是保护协会的那群人来了,动作倒是迅速。

    “雄主,即便您说这是虚无。

    但它所产生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实。”兰诺德道,不知指的是痛苦还是欢愉。

    伊斯梅尔没有抬头,只有余光见到兰诺德的身影离开。

    直到房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伊斯梅尔才转眼定定地望向那扇门,而他的脑内回荡的却是兰诺德的话。

    真实吗?

    的确,有那么一些瞬间,伊斯梅尔的确感受到了温暖。

    只是这温暖时常让他不敢触碰。

    ……

    “兰诺德上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雄虫保护协会派了八个人前来,统一着纯白黑边制服,胸口别着保护协会的银制徽章,图案是象征着共生的块面状长波真菌。

    领头的人说出这番话后,已经做好了兰诺德拒不接受调查的准备,毕竟这位上将方才足足挂了保护协会方三次通讯,军部八次通讯,佩世安全部七次通讯,以及南希家的一次通讯。

    十足十地一副反叛面貌。

    然而此时在紧绷的气氛中,面前神情冰冷的上将只是平静地应声,“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们的调查。但请先给我两分钟的时间,我的雄主受伤严重,我需要派人在他身边照看。”

    对于这个要求,领头的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也应允了。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位雌君为了他的雄主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可惜的是他伤害的既不是雌虫也不是第二域、第三域的低阶雄虫。

    虞微是虞家一根独苗,又是第一域的雄虫。

    若是事情没有闹到星网上,或许家族之间协调一番还能就此解决,但事情已经弄得整个巨行星人尽皆知,如狼似虎盯着兰诺德的人只多不少,保护协会也只能即刻派人将兰诺德收监调查。

    “请便。”

    只见兰诺德垂首在星脑上操作一番,便开始等待。

    随后不久,两道身影就出现了。分别是内菲尔和查尔斯,一位照顾伊斯梅尔的健康,一位处理其他细枝末节的事情。

    虽然在各自心知肚明的小心思下,兰诺德并没有特别放心。

    兰诺德无视内菲尔进门时露出的带着些嘲讽和看戏意味的微妙神情,对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开口:“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