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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平安, 裴曦心头的大石落定, 给接生团队和羽青鸾的宫女、近侍们都发了赏钱, 又派人往鸾城报喜。

    议事厅中的众臣听闻南疆王平产生子也都长松口气,一个个喜上眉梢。

    南疆王要争天下,如果子嗣单薄, 哪天出现意外后继无人,断掉这大好的局面, 他们不要说前程,身家性命都将难保。如今南疆王膝下一女二子, 储位早定,世女和二公子亦都聪慧, 南疆的下一代不愁了,他们的心也都踏实了。

    生产伤身,羽青鸾卧床休养。

    南疆连收十六块封地,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但各部衙门的章程都已经定好,又有治理南疆、边林、花丘等地的经验,一切驾轻就熟, 让羽青鸾省下不少心, 能够安心养身体。

    老三羽金翅的奶妈、女官、随侍都是早已经挑好的, 吃奶、穿衣、洗漱等事情都交给他们照料, 但老三还是带在裴曦和羽青鸾的身边,几乎不离开两人的视线。

    刚出生的小婴儿,成天就是吃了睡, 睡了吃,有奶妈和女官照料,也不用裴曦和羽青鸾太操心。

    羽青鸾坐着月子,半靠在床头,翻看递来的奏折。

    旁边的婴儿床里放着刚吃完奶、睡得正香的羽金翅。

    女官匆匆来报,“镇武侯的尸身运到了。”

    羽青鸾翻看折子的动作顿了下,让女官把礼部官员召来。

    她的卧室与外间隔着帘子和屏风,礼部官员在外间听命。

    羽青鸾让礼部按照侯爵规格操办裴贞的身后事,赐下筹办丧事的钱财器物等。

    裴曦是裴家人里最先见到裴贞尸首的。

    裴贞被腌在盐里,已被腌得如同腊肉。

    他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污,深可见骨的伤随处可见,露出来的伤口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利器在骨头上落下的伤,整个尸身惨不忍睹,极为惨烈。

    裴曦不敢让自己的父母和大哥见到裴贞这惨样,当即让人在花丘为为裴贞整理仪容。

    裴曦让人把裴贞身上的伤口用针线缝合好,干枯腊瘦的脸涂上脂粉遮掩,再把腌到脱水发硬的尸体强行掰平整,穿戴上新赶制的侯爵礼服、束好头冠,将他装进华丽的棺材中,让这位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侯爵能够体体面面地回去见自己的父母亲人。

    裴曦把裴贞的遗体收拾妥当,又吩咐礼部官员准备好送裴贞回去的仪仗,才赶回去见羽青鸾。

    他先去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去到卧室,看了眼刚睡醒还在吐泡泡的小儿子,在羽青鸾的身边坐下,说:“裴贞的遗体送到了,我先送他回鸾城。”他握紧羽青鸾的手,有些放心不下。虽然羽青鸾有女官和近侍照顾,但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又刚占了十六块封地事情繁杂,他怕她累着。

    羽青鸾回握住裴曦的手,说道:“父亲和母亲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伤心,你多劝着些。孙密……但愿他们能……”但愿那两千骑兵能起作用,保住裴贞的家小。她说道:“你别难受,这笔账,我们必然会找越王清算。”

    裴曦坐在羽青鸾的身边,握紧她的手,有些感慨,说:“当年大哥把裴贞带到京城,我在娘府里见到裴贞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还是十二岁的小少年,一转眼……”他想着羽青鸾已经够忙碌操心,不愿她跟着难受,收起感慨,轻轻捏捏羽青鸾的脸,说:“你好好做月子,照顾好自己,身子好利索再出去走动。”

    ……

    第二天,大清早,裴曦便带着人护送裴贞回鸾城。

    裴昶收到消息,快马加鞭地赶来,在南疆遇到裴曦。

    四十多岁铁塔般的壮汉,看到挂着白幡的车驾,翻身下马来到装载棺材的马车前,伸手摸着棺材,终究没能控制住满心悲恸,隔着棺材抱住自己的嫡长子嚎啕大哭。

    裴曦站在旁边看着这情形,心里堵得难受。

    有马车疾驶而来,停在队伍前面。

    裴曦扭头,便见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被人掺扶着下了马车。

    那两人白发苍苍,瘦削的身形几乎撑不起那身华丽的贵族服饰,行走间身子都在颤,步履踉跄地直奔棺木。

    裴曦差点没敢认。短短几个月没见,原本身体硬朗强健的父母竟然已是老态龙钟。他快步奔过去,扶住父母,问:“你们怎么赶来了?”

    陆敏说:“我恰巧在南疆,就近,来接接……”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她抿紧嘴,神情肃然,脸上不见悲色,唯一双手拽紧了裴略。

    裴略扶着发妻,去到裴贞的棺木前,蒲扇般的粗糙大掌在棺材上来回抚摸,神色平静,但双眼满是悲怆。

    过了好一会儿过后,他才把手从棺材上挪开,对收住哭声的长子裴昶说道:“把孩子接回去好生安葬。”

    裴昶应下,向裴曦行了一礼,道:“有劳三弟护送。你事务繁忙,当以南疆和南疆王为重,我们这便把裴贞接回去了。”

    裴曦说道:“大哥多保重。”他又去到自家父母跟前,见到他们满脸皱纹,连身子都佝偻了,发现他们真的已经老了。

    大家的心里都难受,任何劝人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什么劝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曦向父母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到路旁,目送父母、大哥护着大侄子的灵柩缓缓驶向鸾城方向。

    他直到他们走远,才翻身上马,回花丘。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的日子还得继续,道理大家都懂,但裴曦的心里总憋着股气无处发。

    他不能把情绪带回家让羽青鸾跟着难受,索性折腾起基础建设,大力发展民生经济,争取早点打到京城灭了越王。

    要想富,先修路,裴曦把交通部张罗起来。

    裴曦想修路的主要原因就是之前的生产力过于落后,遇到河流或沟壑地形都是绕到狭窄处砍大树搭木桥过去,道路曲曲绕绕的绕很远,且走得也极艰难。如今有了铁器,凿石头变得容易得多,工部把造拱桥的技术摸索熟了,鸾城建起来的几座拱桥用得挺好。

    受生产力限制,不可能像修高速路那样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但有了石头拱桥,很多需要绕开河道的地方可以直接从桥上过去,省下许多路程,大大地提高了南疆地界各城间的交通。

    路修好,沿途修建的驿站、村落聚集起的人烟及路上的巡防,能对抵御野兽起到很大的作用,进一步保障了行人的安全,为发展经济提供助力。

    修桥铺路是极耗人力的大工程,目前南疆的人手都用在开垦种地上,征调良民或奴隶修桥铺路都属本末倒置,于是裴曦把玄甲军拉出来干这些活。

    十万玄甲军,按月轮流,抽调一万人出来修路,既不耽误训练和防御外敌,又有了干活的人手。

    裴七在南疆开荒多年,开山修路早已干熟,对山形地势了如指掌,由他担任交通部尚书,总揽道路建设的事。

    ……

    南疆大军陈兵四通城,建设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让与南疆接壤的唐公、敬世侯、耀武侯寝食难安,唯恐哪天他们就打了过来。

    如果南疆王按照大凤朝以前的规矩办,投降过去后,封地还是归他们,他们早已经递上降书称臣,可看南疆王跟曦公如今行事,投降过去分明是把辛苦打下的基业拱手相让,任谁都舍不得。

    可如果不降,以南疆的兵势之强,他们三方加起来都打不过。

    他们犹豫再三,派人求见羽青鸾,商谈归降的事。

    在羽青鸾看来,所有要求保留封地、兵马的投降,都不叫投降。

    她接受他们投降的条件就是他们要把封地、披甲人、战奴全部交出来,由南疆各部衙门接手封地治理,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才能本事去考官谋取前程。

    这条件是唐公、敬世侯、耀武侯都不能接受的,于是三方联合结成联盟,与南疆抗衡。

    ……

    裴曦和羽青鸾原本想把占下来的封地治理休养两年再出兵,可唐公、敬世侯、耀武侯都已经调动披甲人、战奴和粮草,有发兵之势,于是,羽青鸾还没出月子,南疆又开战了。

    羽青鸾将五位门郎将封为统军万人的大将军,兵分五路,以御外敌。

    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让唐公、敬世侯和耀武侯的兵马跨过四通城,以保障后方安稳。

    南疆大军巴巴地盼着战功,眼睛都绿了,羽青鸾把他们放出去,一个个撒了欢似的朝着唐公、敬世侯、耀武侯的封地发起猛攻。

    大家都知道曦公嫌弃那些封地穷,但在玄甲军眼里,那些封地有人有粮有地就不穷,打下来就是自己的。再穷的地方,开垦出来,种上几年就不穷了呗,大家多占地多立战功,能多分几百亩地传给子孙。

    ……

    打仗是前线的事,南疆的产粮还供得上前线打仗的消耗,裴曦便继续埋头保障后勤和发展民生经济。

    社会的发展是全方位的,需要各方面相辅相成,协同配合。

    各种建设模索总结的经验都是宝贵的财富,需要记载和传授出去,这些就需要编撰成书、开设各种补习课堂,以及召聚各种专业知识人才举办研讨会把自己的心得经验分享出来,共同进步。

    确切地说,就是尚武的世界想要更好地发展民生经济,也需要文治。

    裴曦张罗起来的各种专科补习班很多,什么军事骑射作战方面的、作坊管理、算术等大大小小的科目十几个,但摊子铺得多,都是零零碎碎的,缺少统一整合。出于需要,他只好把图书馆也张罗起来,专程招人汇总编书。

    随着各项发展,大凤朝那字数少得可怜的贵族文字不够用,很多书写记载要到用的字,它没有。

    羽青鸾注意到这问题,便让以前负责文字礼法的太礼、现在的礼部尚书,主持编纂扩充贵族文字的事。

    裴曦所教的汉字、数字、字母确实很好用,但一直作为他管理作坊给奴隶们使用的文字,与大凤朝的贵族文字有着礼法上的冲突。

    羽青鸾不打算颠覆大凤朝所有贵族们的文字习惯,便让负责编纂文字的贵族们把裴曦所教的文字融合吸收进去,以充实贵族文字。

    虽然打仗是头等大事,但羽青鸾是南疆王,不是将军,她的责职是治理南疆,而不是带兵打仗。

    她在花丘坐镇到五月份,待到新收各城的治理都步入正轨,便启程回鸾城。

    孙密带着两千骑兵深入越王地界掳掠的消息不断传来。

    他数百里奔袭夺城,破城后直奔公侯府邸进行血洗,只带走金玉贵物财物和几日粮草,再一把火烧了公侯府邸,连夜纵马远去。

    大凤朝境内能够放牧两千马的牧场不多,他便将公侯贵族们的庄园当成牧场,庄稼当成牧草,把马养得膘肥体壮。

    越王境内的许多田地庄稼都遭了殃,有五家公侯府被灭了门,使得越王内部对越王生出极大的不满。与越王地界相邻的各路公侯们趁着孙密在越王境内搅风搅雨、四处断越王粮道,纷纷出兵攻打越王。

    羽青鸾在回鸾城的半路上,遇到赶回来的羽青雀。

    她让羽青雀上了鸾驾,边走边聊。

    羽青雀告诉她,孙密他们一路奔袭直接去到鲁城附近,分出三百骑兵往朝城去找镇武侯夫人和世子他们。骑兵在外奔袭作战,损失严重,孙密的马只剩下一千三百多匹,战死的骑兵就近掩埋了,受伤的和失了马的骑兵,由商务部派人接应,混在商队里想办法撤回南疆。

    羽青鸾说道:“损失比我预料中要轻很多。”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羽青雀说“神凤山塌了”,又见羽青雀的神情有些微妙又有些凝重,不由得在想神凤山是哪座山,然后猛地一醒,惊声问道:“神凤山?”祖庙所在的神凤山,埋葬有她父皇母后的神凤山?神凤山塌了?她倒抽口冷气,问:“你……你说哪座山塌了?”

    羽青雀说:“神凤山塌了,越王挖神炭把神凤山挖塌了。”

    羽青鸾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急声问:“祖庙可有事?我父皇母后的陵墓可有事?”

    羽青雀说:“去祖庙和陵区的路都断了,暂时还不知道。”

    羽青鸾带裴曦管过神炭司,知道神炭司是怎么采炭的,她说道:“神炭司采矿的地方离祖庙有十几里远,怎么会塌到连去祖庙的路都断了。”

    羽青雀说:“京城久经战乱,越王又放火烧了卧牛山,京中过冬缺炭、缺粮,他便派人大肆开采神炭,再加上各路公侯们起兵要铸炼铜器,又有传言说用神炭铸出来的铜器有天神赐福庇护,于是购炭和盗采者不计其数。”

    羽青鸾明白了,说:“当初裴曦定下的采炭章程,自然也是无人理会,都废除了,是吧?”

    羽青雀点头,说:“是,听京里的人说,神凤山被挖得千疮百孔,像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是针对越王还是天家祖地,便不得而知了,又或者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过敏,打了两天针,吃了药,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整天,人都是晕呼呼的,我还飘了,居然约了海钓。

    明天去海上钓鱼,没有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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