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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0370【殿前互殴!】

    高炽虽是勋贵,高家后裔,可毕竟是武官。

    在大宋,武官勋贵如猪狗,作为文官金字塔尖的宰相,杀了也就杀了,高家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对于文官就不行了,哪怕只是个七品小官儿,都得慎重为之。

    前两日他命聂山对丁舟等人用刑,立刻被一众朝臣群起而攻之。

    奏疏雪花般堆满了赵桓的堂案。

    若非赵桓还需要他守城,众怒之下,李纲轻则贬官,重则罢官。

    所以,对那些粮商,李纲与孙傅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在东京城里做生意,谁没点背景?

    指不定背后就是某某相公,某某王爷,某某国公……

    他若是敢对粮商举屠刀,明日就会被贬官。

    况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真把粮商们逼急了,造反的胆子没有,但偷偷开门,放韩贼入城的胆子,还是有的。

    回到皇城,李纲径直来到延福宫。

    “李卿所来何事?”

    这段时日,赵恒清瘦了许多,眼中与李纲一样,布满了血丝。

    因焦躁忧虑导致上火,嘴角起了一个大水泡,别说喝水吃饭了,就连张口说话都得注意,否则牵扯到了水泡,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他这个皇帝,当得着实憋屈。

    登基之后,可谓是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到,整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

    李纲说道:“陛下,东城营都指挥使勾结外贼,侵吞军粮,致使东城营的将士哗变。”

    “啊?”

    赵桓一惊,结果牵扯到嘴角,疼得他神色扭曲。

    强忍着疼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下如何了?”

    李纲答道:“臣下令斩杀高炽,暂时平息了将士们的怒火,可若没有粮食,难保将士们不会再次哗变。”

    赵桓欲哭无泪道:“可眼下国库空虚,太上皇南狩之时,将内帑都搬空了,朕……朕也没有法子啊。”

    要说宋徽宗,那是真狠啊。

    打定主意在南方养老后,便事先将内帑的金银财宝悄悄转移到南方。

    等赵桓登基之后,去内帑巡视,当即就傻眼了。

    除开几十万贯铜钱与数千匹绢绫之外,再无他物。

    几十万贯听上去似乎很多,可后宫妃子三千,外加一众太监宫女,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

    而且,作为皇帝赏赐大臣时,总不能没有表示罢?

    “……”

    李纲也是一阵无语。

    太上皇这事干得确实不地道,可人家都大大方方让出皇位了,他这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再说甚么。

    王黼家产是被抄没了,由耿南仲一手操办。

    浮财、古董字画、府邸、田地、商铺……共计一百万贯。

    是的,就一百万贯,多一文都没有。

    哪怕赵桓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手下无人可用呢?

    耿南仲跟了他这么多年,作为目前朝堂中唯一的亲信,总得给点甜头。

    这笔钱进了国库,顷刻间就没了。

    因为先前国库空虚,已经拖欠在京官员和胥吏几个月俸禄和福利补贴了,眼下有钱了,自然要先发俸禄。

    深吸了一口气,李纲沉吟道:“臣打算让朝中众臣募捐,暂且先渡过难关。”

    “这个法子好。”

    赵桓双眼一亮。

    君臣二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后,李纲这才离去。

    下了差回到家中,夫人张氏抱怨道:“家中粮食不多了,今日奴去市子上逛了一圈,发现米铺全都关了门,老爷贵为宰相,该管管那些个粮商。再这样下去,家里就得喝西北风了。”

    “省着点吃罢。”

    李纲叹了口气,而后问道:“家中还有多少钱?”

    张氏答道:“三万余贯。”

    “都给我。”

    李纲吩咐道。

    张氏惊诧道:“老爷要恁多钱干甚?”

    李纲摆摆手:“莫要管,拿给我就是。”

    “哦。”

    张氏应了一声,起身去拿钱。

    将一沓青钱递过去,张氏说道:“这些青钱共计两万三千余贯,剩下的铜钱在库房之中。”

    接过青钱,李纲神色复杂。

    如今韩贼正在攻打京师,城中富商官员却还在使用韩贼印发的纸钱,何其荒谬。

    强压下心头心思,他问道:“如今城中青钱还能用?”

    张氏点头道:“能,比以往更好使哩,有些铺子如今只收青钱和金银。”

    只是略一思索,李纲便明白了缘由。

    青钱轻便,方便藏匿携带。

    一旦城破,只需揣上一沓厚厚的青钱,骑上马就能跑。

    相比之下,铜钱沉重,整整一牛车也不过才一千多贯而已。

    最重要的是,哪怕韩桢攻下东京城,这些青钱也能继续使用。

    翌日。

    一大早,李纲便雇来七八辆牛车,拉着家中铜钱赶往宫中。

    不止是他,还有孙傅也是如此。

    这一幕,顿时引来了不少同僚的围观。

    白时中讥讽道:“从宫里往家中拉钱常见,可从家中往宫里拉钱,本官还是头一回儿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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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同僚都学着点,这才是我大宋的好臣子,好典范!”

    蔡攸的这番阴阳怪气,惹得一众蔡党哈哈大笑。

    李纲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迈步走进大殿。

    待一众大臣走进大殿后,不多时,赵桓便来了。

    驾坐高殿龙椅,受百官朝贺。

    当有殿头官唱喏:“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李纲大步出列,朗声道:“臣,有本要奏!”

    赵桓明知故问道:“李卿有何事?”

    李纲大义凛然道:“如今国库空虚,官仓缺粮,四营将士奋勇作战,却无粮可食。臣为大宋臣子,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臣愿献上所有家资,共计三万八千贯,用以购买粮食。”

    嘶!

    此话一出,大殿一众朝臣面色不由一变。

    好你个李纲,自己想当马屁精讨好官家,却要拖吾等下水。

    孙傅出列道:“臣也愿献上家资五万贯,略尽绵薄之意。”

    赵桓配合道:“李卿、孙卿当真是股肱之臣啊。”

    这句话,等同于把一众朝臣架在火上烤。

    白时中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表忠心,却被蔡攸一个阴恻恻的眼神制止了。

    一时间,大殿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不止是李邦彦等人没甚动静,吴敏、何栗等一众所谓的‘清流’也无动于衷。

    甚至就连耿南仲这个陛下心腹,都无动静。

    见状,赵桓只觉一阵心寒。

    李纲也没料到这一幕,在他想来,有了自己与孙傅做表率,这些个大臣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慷慨解囊。

    谁曾想,竟会是这样的情况。

    赵桓被气笑了:“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臣子!”

    李邦彦眼珠子一转,躬身道:“陛下,臣也想尽一份力,奈何家中困顿。待下了朝,臣便变卖家当,为国尽忠!”

    “臣亦是如此。”

    蔡攸等人立刻接过话茬,表示下了朝就去卖家当凑钱。

    “退朝!”

    赵桓拂了拂衣袖,气呼呼地离去。

    散了朝,蔡攸冷嘲热讽道:“李相当真是生财有道啊,一出手便是三万八千贯,可怜本官只得变卖家当喽!”

    李纲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蔡攸,你等平日里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如今朝廷困顿,正值危难时刻,竟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一派胡言,简直荒谬。”

    蔡攸懒得跟他嗦,转身就要走。

    李纲怒上心头,一把揪住他的官袍,就要与他理论。

    “放开本官!”

    蔡攸当即挣扎。

    两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争执之下,竟扭打了起来。

    蔡攸虽年轻一些,可李纲身子坚朗,且下手极黑。

    李邦彦看热闹不嫌事大,时不时还点评几句:“嚯,李相这一拳端的是勇猛!”

    “蔡兄快用猴子偷桃,掏他呀!”

    “奸贼受死!”

    忽地,一声爆喝响起。

    却见孙傅朝他冲来,跳起来就是一脚。

    李邦彦反应不急,被一脚踹翻在地。

    别看他整日花天酒地,因酷爱蹴鞠,所以身体健壮。

    爬起身后,三拳两脚就把孙傅打倒在地。

    李邦彦不解气,趁势骑坐在孙傅身上,又是一通老拳,边打边喊:“你这鸟厮竟敢偷袭本官,服不服?”

    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一团,愣是把一众官员看傻了。

    四位高官当众互殴,这还得了?

    短暂的失神过后,一众官员立马上前拉架。

    “莫要动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几位乃是宰辅,怎能和市井泼皮一般,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朝中重臣当庭互殴,成何体统!”

    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四人拉开。

    蔡攸官帽被打掉了,鼻血长流,指着李纲大骂:“老匹夫,给本官等着!”

    丢下一句狠话,蔡攸气冲冲的出了大殿。

    李纲也没好到哪去,嘴角被磕破了,脸颊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唯有李邦彦得意洋洋,双手叉腰道:“本官曾领军与青州贼厮杀,岂是浪得虚名,孙尚书还是多回去练练罢。”

    吴敏将孙傅从地上扶起,叹息道:“孙兄,此事你们做的太过火了。”

    “你竟也这般想?”

    李纲怒视吴敏,正色道:“如今国难当头,身位臣子,怎能不思报国?”

    吴敏苦口婆心地解释道:“几万贯,本官凑一凑也能拿得出来,但却不能开此先河。此例一开,往后国朝一有用钱之处,陛下便会寻臣子募捐,你捐还是不捐?”

    “若有富商捐数十万,甚至百万贯,是否还要赏个官儿当一当?”

    这番话,怼的李纲哑口无言。

    是的,朝臣募捐的先河一开,往后陛下修个宫殿,只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募捐。

    一次两次便也罢了,次数一多,多少家资也不够捐啊。

    等到大臣们没钱捐了,富商有钱捐,那陛下会不会让富商为官?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吴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本官知你初心是好的,但此事还是欠考虑了。”